你身披闯贲营旗帜,站在黄昏里,身边是死气沉沉的同伴,你眼睁睁的看着诺亚抛下一地球的人离开。
你跨在撕裂上,睥睨八方,不知因何得罪了火星高层,发配边疆,趴在深不见底的洞穴上俯视着一双双土黄色的眼睛。
你蜷缩在一起,让身体摆出最卑微的姿势,你把头深深的埋在黄沙尘土中,在联合政府前跪了一夜,听着月兔传来的阵阵惨叫。
你赤手空拳,面对着人类中最强的男人,抛弃生死,一往无前,还没来得及庆幸生命可贵,手指摸到的头发都已变成了花白。
你痛恨着自己,嫉妒着伙伴,当你终于接受这样的自己,回到同伴身边,行走在白山之上时,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雪崩,感受到的是流逝的生命。
你啊。
不信天,不信命,惧鬼神,就是翻不出五指山的孙猴子。每当要起势,迎面而来的便是把你打回原型的一掌。
是什么东西呢?左右着人的命运?
仰起头?是天吗?
天不说话的,它只是默默的看着。
生命在流逝啊...生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的在眼前快进着,不同于被尔蒙打死的那一次,那次还有疼痛,告诉自己还活着。
这次很安静,整个世界都很安静,王闯细细品味着自己这一生,精彩不亮丽啊。
看着那一个个自己。
“我怎么活得像一条狗?”
算了吧?到此为止吧?人力尚可匹敌,天灾如何去斗?
“我明明已经活得很努力了!”王闯想要大喊,他用力的张开嘴,立马被灌进了满口冰凉。
雪结结实实的堵在他的喉咙里。
多可怜(可笑)啊。
另一边,白山不知何处。
白雪安静,全然没有刚才排山倒海的做派。光滑的像一张画的平面破开了一个小孔洞。接着伸出一根手指,那缺口越来越大,手指扯出手掌,手掌带出胳膊,那只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摆动,四处寻找着能握住的支点,抓到的只有松软的雪。
忽隐忽现的一个小黑影,就在那只手的不远处,露出个尖尖的小角,手掌挥舞的更加愤怒,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终于抓住了那个小犄角。
五指紧紧抠在上面,青筋凸起盘根错节,手掌在发抖,猛的一下,总算带起了整个身体。埋在雪里无法呼吸的头,钻了出来,张贲胡乱拂掉脸上的雪。
“呸呸呸!”
吐出口中灌进的雪,深吸了两大口新鲜空气。
别说,这空气可真甜。
张贲脑子还有点懵,光秃秃的白山上竟有能让他借力的东西,他走近一步外的黑尖头处,越看越眼熟。
“行军帐!”张贲拍了下头,在严寒下,瞬间留了一背的冷汗,幸亏自己命大,要不就要在雪崩里直接被这行军帐的顶头贯穿身体了。
一脚踩进半米深的雪里,张贲把住行军帐的尖头,想要拔出来,可无奈受力处太短,下面被雪埋的也很深,怎么都拔不出。
不行啊,在雪山上没有营帐了无异于自杀。
.....
“我为什么来到了雪山?”张贲的大脑一片浆糊。“队长。”
“队长?!”
“队长!!!”
回应他的只有空山旷野。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就连自己都险些憋死在雪中,以王闯现在的身体一定是没有自己爬出来的能力的,一定要快些找到王闯。
张贲直起身,满目的安静祥和,仿佛这个世界里着急的只有他一个。
怎么找啊?
你们是在嘲笑我吗?
“娘的!操!”张贲狠狠用脚跺了下,犹如踩进了软绵花里。一拳打空的感觉,让张贲无力又愤怒。
“队长!”“队长!”“王闯,你他妈回句话啊!”
....“队...长...”
是张贲吗?是张贲吗?我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
声音越来越近。
冰冷的求生欲又被点燃。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纵使在心里叫的再大声,发出来的也只是呜呜的声音,经过一两米重白雪的过滤,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王闯周围的雪突然下陷。
张贲就在他的正上方!
“队长!你在哪!”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队长...咳咳...队长...”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声音渐行渐远。世界归于平静。
“咚!咚!咚!”没有平静,油尽灯枯的心脏又猛烈的跳了起来,他很愤怒。
为什么要如此戏弄我?
透过白雪,王闯怒目向天。你们是在嘲笑我吗?!
王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这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的最后力气,蠕动着食指和中指,探进了兽毛大袄内的太空服里,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还有一瓶药剂。
药剂上有颗骷髅头。
恶魔药剂可以让人恢复生命力,大幅度提高身体素质,副作用随机,可能会死,可能会被抽走所有生命力,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第一瓶,也是世界上第一例,饮用的结果是,生命被抽走几十年。
没有人连续喝过两瓶,就连全程参与恶魔药剂研制的启明也想都不敢想。
那皮肉松弛下垂的手指,现在好像寄宿着鬼神,一点一点的蹭上了王闯的身体,雪发出磨牙的声音。挑开瓶口的木塞,倒入口中,这一套回光返照的动作耗尽了王闯全部的生命力。
他断气了。
粉红色的药剂从嘴角流出,其余侥幸灌进去的不足一二。
王闯脸上苍老的满是褶皱,瞪大着双眼死死看着天空,死不瞑目。手指扣住的药瓶,被冻住,同他身体连在了一起。
喝下了第二瓶恶魔药剂。
看这幅样子。
松弛的皮肉开始萎缩,骨架像是贪婪的饕餮,笑啖着所有活人的血肉。本就苍老的身体,那珍之又珍的皮肉,被肉眼可见的吸入了骨头里。
生命力回来了,久违的感觉。
王闯猛的睁开眼,他觉得自己很强。这种感觉真好,撑起身体,硬生生的掀翻了两米深的积雪。站了起来。
看这幅样子。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色,没有一点肉,可怜的人皮披在骨架上,活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王闯看到了这幅身体,没感觉了。
“原来两瓶恶魔药剂是可以叠加的,不管是加持效果还是副作用。”王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力量在奔涌,但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空荡荡的体内,没有一颗脏器,现在已经脱离人类了吧。
真是恶魔啊,现在这幅样子也是恶魔吧。
短暂的寿命加上非人的外貌。
“你满意了吗?”
“张贲!”王闯在雪地中走着。
“队长!”张贲在雪地里走着。
这两道声音终于隐隐约约的汇聚在了一起。
“队长!队长!太好了!你还活着!”张贲兴高采烈的向那个熟悉的声音跑去。
这还是人吗?
“队...长?”
“张贲。”
“怎么变成了这样?”活死人,白骷髅。
“吓到你了?”
“怎么会这样?”张贲跪在雪地里,王闯说话吐出来的气都带着死气,他们来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登上白山还有什么意义?
这已经不只是白头病了吧。
人,终不能胜天。
“走啊。”
张贲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这勉强称之为队长的生物。“去哪里?”
“去山顶。”
没有补给,没有帐篷,王闯生命不足一天,前方还是漫无边际的路。
人定胜天。
张贲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积雪,和王闯并肩行走,两人的腰都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