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雅一直哭,一直喊疼,声音已经沙哑地不似常人,带着浓厚的鼻音,听着没一会儿竟然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欧阳铭律苍白了脸,双手紧紧擒住她的手,不再让她继续自残。
主治医生急急的脚步在外面走廊响起,没一会儿就进了病房。
欧阳铭律死死扼住她的手,任由她将脑袋往自己胸膛上一下子一下子撞,汗也觅出额头,转回头,朝着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求救无二的目光。
霍锦很意外,这房病人原本不是他的。好友临时嘱托,他才主动申请调到二十楼来。没想到安安静静地昏睡了两天的病人,一醒来竟然会大发脾气。
“给病人打镇静剂。”拿到沈诺雅的资料已经两天了,而对她身边正极力压制她的男人本来眼熟,见他竟然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眼神,霍锦表示受宠若惊。情况危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忙开口吩咐随来的小护士。
跟着他来的有四个护士,最前方的点头,拿起在他开口前就准备好的镇定剂,跟在打算帮欧阳铭律一起让她安静下来的霍医生后面。
“沈小姐,我是您的主治医生霍锦,现在要给您打镇静剂。”知道这话给她听,百分之百是听不进的,所以说完这例行一话之后,他朝着急的欧阳铭律投去一瞥,欧阳铭律首肯地点头。
他也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先安静下来。
沈诺雅很痛,头痛手痛腰痛背痛,全身骨骼重组一般。
闷哼着醒来,慢慢清晰的影子是男人的英俊面孔,带着一些不易被察觉的疲惫和担忧。那是欧阳铭律。
“醒了就好,喝点粥吗?”保温杯里是他刚刚从家里戴的皮蛋瘦肉粥,欧阳铭律展眉,声音有些沙哑,咳了几声整整嗓子,倾过身子将她扶起,枕头垫在她身后。
沈诺雅一言不发,任由他的动作,等到一系列的动静都完成,沈诺雅的额头已经虚汗淋漓。扯扯嘴角朝他一笑,眼睛肿的让她视觉不是很明朗,真是丢人,这么大了,哭成这样。
“那就多少吃一点吧,这两天光挂盐水了。对了,洗手间去不去?”当她应允,欧阳铭律乘粥,一个拳头一半大小的勺子,一个巴掌大的隔热小碗。
沈诺雅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欧阳铭律五官瞬间柔和下来,暖暖一笑,叫了外面守着的护士进来。
其实也没什么,她没在打点滴,所以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力气没有完全恢复。沈诺雅脸红是因为那个话题被一个男人提起,就算是自己的丈夫,还是会有羞涩感。
看着小护士搀扶着沈诺雅慢慢朝病房南北角落的内置洗手间走去,欧阳铭律的表情瞬间复杂,有愧疚又有不舍,不一会儿又已经变回不久前的心疼。
沈诺雅胃口不好,回来后吃了小半碗粥后就摇摇头,说自己吃不下了。
欧阳铭律有心让她多吃些,但她自己都说饱了,也没有办法,只得将碗放在边上的柜子上。
两相无言中,沈诺雅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肿已经消了,不过还有些青乌的痕迹。
沉默半响,沈诺雅抬头,迎上他心疼不舍的目光,呲牙一笑,大大的眼睛本来就肿的不行,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铭律,我已经没事了。”
欧阳铭律坐着,只是看她,不言不语。
沈诺雅被他看得心里堵得慌,不过他没有开口也不要紧,她说就可以了。这样想着,她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口:“怎么发生的,查清楚了没有?”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欧阳铭律顿了一会儿,才回答:“超红灯。”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
沈诺雅突然又笑了,这次却笑出了眼泪。
欧阳铭律一慌,忙将剥好放在温水里的鸡蛋递上前,声音低低地带了一丝别人无法察觉的无措,“别哭,对眼睛不好。”
沈诺雅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敷在闭着的眼睛伤,许久后,温润的鸡蛋让眼睛腾升起一股舒适之感,开口道:“不用骗我。”对于两人一起回国的事情她一点耳闻都没有,两人凑在一块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两人能同时回来。而且,那么赶……
“不骗你。”欧阳铭律突然伸手安慰地摸摸她的脑袋,声音尽量柔和无害:“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还是说,要出去走走?”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回国吗?”沈诺雅不追究他说的是真是假,态度好商量得不得了。
听到她这样问话,见她是这幅情绪,欧阳铭律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该据实以告。
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说,沈诺雅停下手上的动作,欧阳铭律自然而然地接过,继续。
“没关系,什么都不怪你。就算是你和他们说要和我离婚,他们太激动,立即飞回来,途中出了事也没关系。”
这话带着猜测又带着试探。欧阳铭律的手依旧安安稳稳地替她敷着,时不时轻轻滚动一下。心里却猛然一跳,不安越来越大,她果然是猜到了……
“没事的,我还有你的。”见他没有声响,知道自己这唯一一个最不愿意相信的原因是正确的,沈诺雅不哭也不闹,仿佛这是被人的事情般。
“我……”欧阳铭律掀掀唇,再三犹豫,还是说出了口:“诺雅,对不起。”
听到难得至极的道歉,沈诺雅的情绪没有一丝的起伏,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
“你别这样,诺雅……”欧阳铭律见她不睁开眼,嘴里越麻木地说着一句句简短句子,突然心痛。
“就算你骗我一次,我也可以相信的。”沈诺雅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开始闭着眼睛喃喃呓语,“我就想,怎么突然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最近很忙,是接手爹地的公司对不对?别让它垮掉啊,也我是在多心了,你出手,从来不会有什么是会出差错的。”不等他插话,她继续说道:“他们出殡了没?我睡了多少天?明天等我眼睛好些了就去看看,不能让他们看到唯一的孩子变得丑丑的。铭律,你说,你要和我离婚对吗?”
话题一转,转到欧阳铭律最为头疼的一面来,他看着那个像是失明的女人,胸口莫名的酸涩哽让他徒生哽咽,说不出话。
没有马上听到他的回答,沈诺雅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