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雅可以看到这“断桥”。
西湖那承载着美丽的爱情故事的断桥和它根本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当然,这仅仅是看着外观下的结论。
米白色尽显断桥的高贵庄严。而卢森并没有让他们下去,因为沈诺雅有说,最主要的是策马游览葡萄园。
格拉斯特酒庄是闲适清淡的。
没有繁锁的拱门和气派的廊柱,也看不见绿荫环绕的深宅大院。葡萄种植在山坡上,而酒窖就挖在山洞里。远远望去,山坡上除了葡萄园还有几栋房子。
卢森找了三匹马,一人一匹。
沈诺雅自认为驾驭能力还不错,所以上了马之后,也就没有等欧阳铭律和卢森。
初夏,葡萄已经结成了青涩的一小串一小串。远远望去,是绿油油的一大片。空气很好,沈诺雅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一股澎湃着的气息,好想对着远处大喊,而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一只手拉着缰绳,一手在嘴边围城半个圆弧,冲着远处大喊。
欧阳铭律和卢森在不远处的后面,没有紧跟着她,给她空间让她自己舒坦。
欧阳铭律看着夕阳下周身散着淡金色的光芒的沈诺雅,她唇边那抹肆意的笑容,他确实是第一次看到。这趟法国之旅,也不能说坏,至少两人之间的关系明确了缓和了,不会有那么尴尬的身份,一对别扭的没有夫妻之实的夫妻。
“啊——设拉子,爸爸拉,梅落,黑皮诺我爱你们!!”
看着对远处的葡萄大声表白的沈诺雅,欧阳铭律周身散着淡淡地夕阳阳光,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多了。
“贵夫人很可爱。”卢森操着一口纯正的中文,对着望向沈诺雅背影一脸纵容的欧阳铭律夸赞。
“多谢。”欧阳铭律移回目光,看着卢森点头致意。
“呵呵,实话实说而已。”卢森摇摇头,转回目光,却发现不见了刚刚甜美可人的女人。
“人呢?”卢森错愕,转而随手抓起马鞭往马屁股一抽,坐下的那匹棕色马匹小跑着上坡。
没有听到尖叫,没有听到很响的马蹄奔跑声,欧阳铭律断定沈诺雅没有出事。不过——看着急匆匆去找人的卢森,笑意卸下剑眉微拢。
让那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感觉确实不怎么好。想着,抽出马鞭一夹马肚子,也追了上去。
沈诺雅当然没事,她发现这里竟然有个小水塘。里面的水清澈无比,甚至可以见底,不过没有鱼虾,要说有,估计就是小小的浮游生物。
以为阿兰是想要喝水所以下坡,沈诺雅也随着它,反正那两个人也是紧跟着她身后,不会丢。
沈诺雅满眼喜爱地看着那匹枣红色的马匹,摸摸它的脑袋,只见它大大的眼睛回盯着她。
喝过水的阿兰看上去精神多了。
沈诺雅一个翻身骑上它,朝着和水池子一个水平面上的不远处骑去。这种像是飞奔一样的感觉难得至极,那些被都市生活压得喘不过的人,来骑骑马,可能是最有效的一种放松形式。
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沈诺雅骑着阿兰在风中肆意奔跑。
广阔的原野就是她展示的最好舞台,沈诺雅驭马技术不错,拐弯的时候拉缰绳的力度角度也丝毫没错。
这感觉太美妙,于是她腾出拿马鞭的手,将马鞭和缰绳一起握在左手,右手去解发圈。
面前一片平坦,解个发圈不过十来秒钟的事情,这对于沈诺雅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是,事不尽人如意,有个词叫悬崖勒马,有个词叫马失前蹄,还有个词叫人仰马翻。
当沈诺雅看到不远处竟然又是一个大坡度的下坡路时,已经晚了。
一双手本来就不大,左手拿着马鞭和缰绳很吃力,而事情就只发生在一瞬间。
她来不及将马鞭换到右手,来不及将缰绳死劲儿往后拽。下坡近在眼前,做不了任何反应,只能是顺着惯性扑向前面,一双手臂在最危急的时刻竟然也忘了万万不能抱马脖子。
她忘了,于是她抱了。于是原本温顺的枣红色马儿前蹄一折,连带着马背上的沈诺雅一起滚下小坡。
翻天覆地是什么感觉?天旋地转又是什么感觉?急速地翻滚让沈诺雅不及思考,只能凭着本能腾空双手,护住她的脑袋。
等到再没有下滚的感觉时,她仅有的思绪已经乱的差不多,胃里的午餐也差点被她吐出来。脑袋浑浑沉沉,小腹难忍那种眩晕,一阵阵抽搐。
斜阳衬着那些可以没过脚踝的小草,受了伤的沈诺雅许久才在恍惚中清醒过来。第一念头不是疼不是晕,而竟然是想起了一句诗——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阿兰倒地滑下草坡,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沈诺雅横躺着,摇摇头赶走自己脑海里莫名出现的诗句,试图也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从她的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一瞬间,沈诺雅惊得头昏眼花,她的脚要废了!?
有这个猜测不仅是因为她的右脚用不了力,还因为她看到了白色运动裤膝盖处那片触目惊心,有越来越大趋势的腥红。
沈诺雅的手颤抖着,想要小心地掐住膝盖上面一点的大腿处止血,却发现根本用不了力,她已经被自己心里的恐惧吓的浑身失去了力气。
浓浓的猩红液体散着一股类似铁锈的味道,阿兰闻到了,走到她身边,弯下身子用脑袋拱拱她的上身。她一个没注意,就软趴趴地倒在了草地上。
也就是这样,她才想起还有它在,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手软绵绵地着搂上正对着自己喷吐鼻息的阿兰说:“帮我把他们带来,可以吗?”
阿兰朝着她的脸上摩擦了几下,跪下前蹄。沈诺雅不知道它这是拒绝还是什么时,一阵阵痉挛的疼痛放大几百倍地传到她胸口,可能是触到痛神经,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噗通——噗通——噗通——”的跳动声。
原来阿兰将它的舌头伸出舔她受伤流血的膝盖,沈诺雅眼里的泪水突然聚满。她想到了那《还珠格格》里面尔康被万箭射中,临死的时候,也可以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
那她是不是……
不要乱想,你不能乱,你要镇静沈诺雅。反复心颤地对自己念,努力瞪大双眼,却终究被金色的夕阳下,刺激出了久忍的泪水。
抬手无意识地擦掉被西下阳光刺激出的泪水,是不是因为这根本就不刺目的夕阳让她流眼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去见马克思。
她还没有完成伯母的交代,她们之间的契约还要靠着她来完成。
她还要让他变强,她不能死,她不能让陈丝诗那个坏女人再次占据欧阳铭律的心,她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