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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站在地狱仰望天堂

站在地狱仰望天堂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不可扭曲如蛆虫。——季业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无间地狱是一个火红与黑交织的世界,头上,是无尽的黑暗和深邃,脚下,是一道道红色的沟壑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布满了整个无间地狱。魔界从无间地狱出征,孙悟空尚在取经途中便奉命前去镇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下克上,纵使遍体鳞伤,也要赢得漂亮,幸好,孙悟空赢了,但他不知道回去的路了。在送他来之前佛祖告诉他,只要一直顺着自己心的方向,就能够回到原点。

鬼才知道心的方向是哪里?惭愧,孙悟空遁入佛门时日尚短,暂时还领会不了佛祖那些高深的警醒。

孙悟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无间地狱当中,如僵尸般拖着沉重的脚步。现在的他焦头烂额十分狼狈,曾经的火眼金睛涣散无力没有生机,身上的锁子黄金甲也是破烂不堪,如意金箍棒如一条小蛇般缠绕着孙悟空的臂膀然后慵懒地耷拉在他的肩上。

“真是孤独啊!”孙悟空嘴里叼着凤翅紫金冠的断羽,自己和自己在说话。

“唉!”孙悟空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孙悟空从没有停止过脚步,仿佛过了亿万年,晃过神来仿佛也只是一个眨眼间。

四周有无数凶残暴戾的鬼魂在游荡,无尽的空间里充斥着尖锐的哭泣声、嘶吼声和呐喊声,让孙悟空心烦意乱。

孙悟空在烦琐之余时常在回想着过去的事,想着想着然后偷偷地露出尴尬的苦笑。还记得有一次,他和一只小猴子躺在山坡上大树下乘凉——

小猴子:“天好蓝啊!”

孙悟空将一片叶子覆在自己的眼睛上:“蓝不过一片叶子的大小。”

小猴子:“天好高啊!”

孙悟空:“如果每个人都能倒立行走,那么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点。”

小猴子眨着大眼睛:“你也说如果不是吗?”

孙悟空:“……”

小猴子:“你知道那最蓝最高的地方有什么吗?”

孙悟空:“……”

小猴子:“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呢?”

孙悟空:“……”

小猴子仰望着天空,说道:“他们是不是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呢?”

孙悟空腾空而起,大喝一声,“那就上去看看。”

殊不知这才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初衷,看不起自己的一叶障目和坐井观天,更看不起天上那些人的高人一等。

现如今的自己,真的长大了很多,不会去敌视谁和谁,有了担当,知晓了责任。在八卦炉中差点被烧死,在五行山下差点一觉不醒无聊到死,虽然说天不收自己,但要是自己都放弃自己,那就真的死了。

现在的孙悟空就更舍不得死了,花果山有猴子猴孙,取经路上还有好吃懒做的二胖,木讷的阿三,一本正经好心肠的师父,他们都在等着自己。虽然说佛学中让世人学会舍得和放下,但和佛学说里截然相反的是命运又给他们心中有了羁绊,这是孙悟空所不能理解的。

“嘿嘿!”孙悟空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来,将如意金箍棒拉直扛在肩上,他很高兴,因为他看到了光。

一条三千阶梯的道路通向高空,阶梯尽头一点若隐若现的光亮如破晓的太阳般耀眼。

归途十万八千里,善恶分辨三千梯,一步一轮回,何时到极西。

——

“当!”

钟声在无间地狱里肆意地回响着,震耳发聩。

孙悟空踏下第一步,他在无尽的黑暗里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光……

——

“啊哈!”孙悟空打了个哈欠,从睡梦中醒来,他发现世界好像变了些模样。

无间地狱仿佛变得真实了些,在黑暗里他可以看得到很远的地方有一只骷髅鸟在觅食,几千丈的沟壑如同上天给予无间地狱的惩罚而留下的一道深刻的疤痕,熔浆涌动的声音仿佛就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败的臭味,深呼吸一口气,竟然感觉到神清气爽。

孙悟空震惊不已,再端详自己的模样,赫然已经成为了无间地狱的黑暗生物之一。

神气威武的齐天大圣一去不复返,从此,只剩一个臂膀上缠绕金色棒子的丑陋生物在摸黑苟活着。

失去了法力,孙悟空就如同一个小丑般,惹人发笑。和其它黑暗生物相比,它简直渺小得让其他的那些难以升起吞食的欲望。

一个小山一般大小的黑暗生物从孙悟空面前走过,不屑地看了一眼孙悟空,继续隐匿在黑暗里。

一条蛟龙模样的黑暗生物缓慢地挪动着庞大身躯,险些将孙悟空刮落到熔浆沟壑里。

“呼!”

一阵阴风刮过,尘土落下,遮天蔽日的阴影散去,孙悟空不知道是第几次凭借着经验和下意识的反应,再次躲过了骷髅鸟的袭击。

孙悟空一阵后怕,每一次险象环生的逃脱都是对心灵的一种磨炼,它可以狠狠地在你心头划上一刀让你流血不止,也可以使你更加强大。

孙悟空学会了生存,他亲眼看到另一些黑暗生物因为发出一点声响而被天上的觅食者而扑杀,或者因为暴露在火红的光线中而被其他黑暗生物吞食,死去的结果就真的是永不超生,永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堕落在黑暗世界里,孙悟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每天忙着死里逃生,他都没时间去想为什么而活着,因为希望?不,他看不到希望。因为羁绊?不,他们是我的羁绊,我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羁绊,我消失了那么久,他们为什么不请人来救我?后来孙悟空发现,是种身体的本能,世界规则下的生存,都在有意识无意识地忙着生存。

这该死的天地法则!孙悟空暗骂,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适者生存的天地法则,才是生命的意义。

到后来,孙悟空结交了一个好朋友,朋友应该也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坠落下来的大能之辈,他告诉孙悟空,要想活下去就应该闭上眼睛,闭上眼之后才能看到光明,就能重获新生。

朋友说的那种光明,是天上的那种光明,而不是地上的火光。孙悟空顿时想到了三千阶梯尽头的那缕白色的光,想要开口,却是还是没有说话。

三千阶梯通天国,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就这么悄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闭上眼,等着,我先去!”朋友说道,径直地跑向那三千阶梯。

途中惊起了无数黑暗生物的贪婪和渴望,无数双眼睛穿透黑暗然后落在朋友的身上,然后看到了三千阶梯上的那缕光,它们或快或慢地动了起来,地面也在震动,整个无间地狱仿佛因为那缕光的出现而颤抖,它们在咆哮在怒吼在兴奋地鸣叫。

又那是一缕光,仿佛一模一样。孙悟空感同身受,有兴奋和期待。

——

“当。”一阵沉闷的钟声在虚空不知处响起来。

然后是一片无边的白光,孙悟空及时闭上了眼。

所有奔向三千阶梯的一切都消失了,孙悟空感觉到了,他们并没有获得重生,而是彻底地消失在轮回之中。天梯之上还是那缕微弱的白光,它如一团随时可灭的灯光,仿佛下个瞬间就在自己的呼吸中熄了光影。孙悟空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没迈出去的脚步,这强烈的心跳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

佛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孙悟空差点哭了,但他没有眼泪,他是为自己的胆怯而忧伤,为自己怀疑自己而心中落泪。

光的方向,就是自己的方向。朋友所在的地方,就是光,即使闭上了眼睛,我也能看得到。我又怎么会因为苟且而得意,又怎么会因为同是身处黑暗而感到同情。

孙悟空走向三千天梯,臂膀上的如意金箍棒缓缓地伸直,然后被他扛在肩上。

——

“啊哈!”孙悟空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他被一阵莫名的响声吵醒了。

一个光头和尚拨开了孙悟空脑袋上的杂草,一脸和善地看着孙悟空,说道:“徒儿,我受观音大士指引,来此接你。”

“谢师父。”孙悟空欣喜万分。

随后一阵炸响,五行山下多出了一位俊俏的美猴王,取经途中多了一位孙行者。

洗净纤尘,重新来过。

——

“师父,我的金刚箍呢?”孙悟空挠了挠脑袋。

“什么金刚箍?心如明台,要箍何用。”唐三藏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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