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交战,我们的死伤只为你们的一半,就是这样你也觉得会是我输?”每次两军交战葛尔丹总要我陪着看战后的报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向我证明那些我说的话都是错的,只是觉得他很无聊。
“可汗,我只能告诉你,你不是神也不是佛,所以永远不能明白伤一个和伤五十个是一样的,你也不会明白胜和败也是一样的,你只是可汗,是一匹有着自己野心和欲望的狼,你以为你的族民都和你一样。”
葛尔丹没有恼怒,“你和巴尔特一样,他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你是个女人我不怪罪你,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聪明的巴尔特就是不愿出征,一直抱着这样愚蠢的想法。”
坐在我身边的巴尔特一直只是喝酒不说话,我渐渐明白他的沉默是为了什么,这里没有人愿意听他的想法,无论世人如何为任何一场战争下定义我都只叹息生态的涂凌,一将功臣万骨枯,可是我也必须去理解一个首领想要带领他的子民走向更富足道路的欲望。
“如果这场战争可汗赢了,我只希望您适可而止,毕竟曾经拥有了整个天下的成吉思汗最后还不是退回了草原。如果这场战争可汗输了希望可以接受我的礼物。”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走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我将药瓶放在他的桌上,“这是我随皇阿玛出征的前一夜我的皇祖母给我的,她说如果我出了意外,它可以帮我保住自己的颜面,保住大清的颜面。我的确出了意外,可承蒙可汗的照料没有丢了大清的颜面,所以作为谢礼献给您。”
傻子都听出来我送的是毒药了,葛尔丹的侍卫已经把刀提到了前面,巴尔特手中的酒杯也怔怔地停在半空,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葛尔丹审视我半天取过桌上的药瓶,“我收下了,这场战争如果败了,只是我葛尔丹败了,和整个草原无关,我想你也会让你皇阿玛明白这一点,如果我败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我想我的子民也会明白。”
我坐回去,巴特尔替我倒了一杯酒,“你,是我见过最不怕死的女子。”他的赞美我可承受不起,想告诉他其实我很害怕,手里唯一的赌注就是葛尔丹不是个没脑子的首领,而我也做好了自己回收“礼物”的准备。
“若是胜了,我要康熙把你献给我们草原!”葛尔丹说完就自己笑开了,看着我和巴尔特满脸幸福的笑,而我却不得不沮丧地低下头,我发誓我不是害羞。
这时候耳边却又一个声音传来微微的热量,“放心,我可不会看上你这样的姑娘。”
我霍然抬头望向他,只见他连带着笑意饮下一杯酒,他似乎没有说谎,我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也不问问本公主看不看得上你!”
此时有人进来通报说抓到一个混入军营的奸细,我心里想怕是皇阿玛派来打听我下落的,想着该怎么救他,毕竟是因为我才落入这样的境地。
葛尔丹看了我一眼让人带了上来,两个蒙古士兵押着一个穿着蒙古服装的人进来了,我伸头一看竟然是舜安颜那小子,他也看到了我,神情很是惊讶,朝着我的方向一直冲可以苦于被人挟制着只能白使劲,“安昕,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你还好吗?”
我看向葛尔丹希望他可以让人放开舜安颜,葛尔丹看懂了我的意思让士兵松开了他,我上前帮着给他松绑,“被抓着来见我,你还好意思问我好不好,看着也知道我过得比你好啊!”
舜安颜按着我的肩膀上下打量我,好像很希望从我身上找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在发现真的没有什么的时候送了口气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你知道我知道你被接走时有多担心吗?皇上下令不许我们来救你,前几日他们派人送来信说你要在这里做客几天,我实在等不了就自己来了,你真的没事?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看他为我担心的模样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的,皇阿玛下旨不能来找我自然是以大局为重,可唯有舜安颜心中我就是大局,抗旨来找我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若救我回去皇阿玛追究,我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比他的命还重要。
“我是说,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要你的!”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这小子想象力比我还丰富。
“我什么也没发生,就算发生了什么你凭什么肯定我愿意你要我呢,就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吧,难怪皇阿玛不让你们来!”我转身跪向葛尔丹,“可汗,我的朋友只是担心我的安危,并无他意,希望你可以放过他,若是可汗不放心可将他关押起来我只希望可汗莫伤他性命。”
“为了你独闯军营也算是条汉子,我不会为难他,非但如此我还会让他带你回去,救了你康熙也不会责罚他的,只是我要你记住,你不能嫁给他因为你会是我们草原的新娘!”
舜安颜两眼都气得红彤彤的了,巴特尔还故意朝我抛了一个媚眼,我真害怕舜安颜这小子沉不住气惹事,只好暗暗拉拉他的袖子,小声劝他,“没事,他想想而已嘛,皇阿玛不许的。”
我们已经离葛尔丹的军营很远了,一路上舜安颜都沉默着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生气,气葛尔丹那句戏言,也在气离开时巴尔特与我单独的道别。
“你还在想那个蒙古小王爷?”
舜安颜的话带着浓浓的醋味,我叹了一口气,拍拍马的脑袋,“阿巴,我们快点走,不要理会这个只会儿女情长的呆子。”这匹黑马是巴尔特送给我的他最爱的坐骑,果然被训练得很懂主人心思,听了我的话立刻加速跑了起来。
耳边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我想起了巴特尔那声无奈的叹息,他与我道别的时候说的话似乎还在我的耳边。
“安昕,我喜欢草原,不喜欢它沾染上血腥,若是有一****成了战俘,就算我恨你不原谅你,勿怪我!”他似乎也预想到这场战争的结局,短短几日的相处我却真心拿他当做了朋友,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始终都是敌对的,可我尊敬他。
舜安颜先带我回到他所在的营地,等稍微修整一下再回去皇阿玛的主营地,一回去就派人给皇阿玛捎信了,大阿哥看到我们只简单安慰了我几句就责骂起舜安颜的不负责任,我这才知道原来四哥得了风热症还处于迷糊的状态。
“太医来过了,开了药却起色不大,这种病就看四弟的造化了,昕儿,看在你四哥平日对你也不错的份上,你帮忙照顾着吧,军营里每个伺候的丫头,他也够受的,知道你最近怕是也吃了不少苦,但情况特殊你就辛苦些。”
我应承了,大阿哥说还有事要处理便先出去了,我此时才走进了瞧,他此时睡得还算平静,可是脸色极不好,消瘦得像是张白纸,“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该好好守在这不该去找我的。”
“我不是为了自己去的,你被劫走的消息传来这里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四阿哥之前就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急火攻心当下就病倒了,开始意志还有些清醒的时候一直说自己没事,还偶尔喊了你的名字,我知道他也担心你,所以想着去救你回来也算帮了四阿哥的忙。”
床上的人突然有些反应,眉头开始紧蹙,不停地蜷缩身体,我知道一定是寒症发作了,“舜安颜,快去喊太医!”
我帮着他塞着被子,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紧紧地抱住他,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他的挣扎,“四哥,我回来了,你千万要挺过去啊!”我发现除此以外我竟然不能再多言语一句,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我想着舜安颜那一句急火攻心,就当他这是为了我。
太医很快就来了,舜安颜扶过我,“别担心,刚才听太医说四阿哥已经好多了,不知怎么的又发作了,你别太担心,四阿哥会熬过来得。”
寒热症是间隙性发作的,没有全好就随时有危险,我怎么可能放心,太医过来回禀说没有大碍等喝了药会有所缓和,我让舜安颜跟着去取药想单独陪着四哥说说话。
“我见到了葛尔丹,他的确算个英雄,待我很好特意让巴尔特照顾我,哦,巴尔特是他的小儿子,是他救了我,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和我一样不喜欢战争喜欢和平,而且他很聪明很会看人的心事,如果他早出生几年会是个很不错的可汗。”
他的身子停止了颤抖,我的心也安定了许多,知道不应该慌乱,他是日后的皇帝怎么可能在这场病中有什么意外,只是如巴尔特说的那样关心则乱。
“葛尔丹让我嫁给巴特尔,舜安颜气得半死,可巴特尔看舜安颜却是只有同情,舜安颜就更气了,你是没瞧见他那脸色。”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只好垂下头叹口气,“也好,你休息吧,等养好了精神再起来。”
舜安颜送药进来了,我让他扶起四哥,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几口气,试试温度觉着不烫才缓缓送入四哥嘴中,他还能喝得进去药,拿手帕小心擦去嘴角流出的几滴。
“昕儿,我突然有些羡慕四阿哥,也想病一场呢。”
“私底下喊我的名字就算了,外人面前一定不能这样,拿了话柄就坏了。你不用羡慕四哥,你不是一直半疯半傻地病着嘛。”看在他毕竟去救我的份上我就只损他一半了,可他却像是吃了蜜糖似地傻笑。
“等会就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四阿哥,你应该也累了。”
“没什么好累的,这几天光在那里吃喝了,有巴特尔照顾着没遭什么罪。”
“巴特尔,又是那个巴特尔,要不是他们掠了你去怎么会有这么多事,这几日我们的将士只守不攻都是顾忌这你在他们手上,我们吃了多少亏,四阿哥也病倒了,你倒好,还帮着他们说话。”
舜安颜说的我都知道,每日都在葛尔丹军帐里听前方的战报,大阿哥一向是个鲁莽冲动的个性,可是对方连番叫嚣他也没主动出兵,自然开战就会吃闷亏,“我不是帮着他们说话,巴特尔和他们不一样,与你说你也不懂,去帮大阿哥的忙吧,这回不用顾忌我了。”
舜安颜怕是觉得自己说的太重了,脸色也沉静了些,“没事的,我给他带了礼物来,你以为这一趟军营我是白闯的?”他得意地都快扶不住四哥了,我放下药碗瞪着他,明白他一定是带了什么军情回来。
“舜安颜,你可能答应我,无论你在军营看到了什么都不许告诉大阿哥,我不想你做这么不光明磊落的事,若要打战就正大光明的去,我不想最后有什么被埋怨的,你要知道我接受你这个朋友是因为你不使心机手段,若哪一天我发现你变得不可捉摸我绝对不会再理你的。”
他听出我话里的正经,朝我点点头,保证说会为我守身如玉的。可我明白我这话不只是说给他听的,我大概能够理解宫中生存是多么不易,使些手段保护自己是应该,可如果太过复杂我会因为承受不起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