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尾随着芷鸢,她走的每一步都让我想起那些年与舜安颜一起的时光,初次相遇的那座小亭子,我的惊慌失措与他的困惑不解。书院里那个故意与我斗气的少年,草原上为我舍命的战士,为我他远离繁华为我他步步走向颓靡,这样的他我没有爱上却深深撼动着我体内那抹脆弱的灵魂,或许正是我本身的排斥才让芷鸢多了几分怜惜。
“不要再跟着我了,咱们形影不离二十载,如今也是该分别了,我多想把安昕还给你,把你还给他……”
她的背影颤抖得厉害,我知道她在哭泣。她说的每一句似乎都敲进了我的心里,我感受到了她对死亡的渴望。
我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只是想着这样一路尾随下去,至少我要替她赶走死神,而那之后她再也没对我说过一句话,绕着北京城我们走到了天黑。
她最终走进了雍王府,门口早已经有接应她得人,可我依旧不能放心,远远瞧见有菊夏,便招手喊他过来,她瞧见我很是兴奋,拉着我一个劲的问我在十三爷府上过得可好。
“菊夏,你细细记下我的话,鸢主子心情不是甚好,你小心伺候着,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要及时去告知王爷,若是要我帮忙的就去城西的烟雨铺找我,离这不远。”
菊夏似乎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一向她都听我的话,这次看我神情紧张也没多问只点头说记下了。
回到烟雨铺我的心还是无法安定,抱着墨墨一直走来走去,阿砚说看我眼花就出去收药材了,阿迟煮了一壶清茶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有什么便说吧,你知道我放心不下她。”
“说来奇怪,我一直不敢相信你真的就是曾经的安昕,而那个芷鸢也是安昕,你不觉得你讲的事情太过玄乎吗?”
“什么意思,你知道这件事已经非一两日了,如今这般质疑是想告诉我什么?”
他递给我一杯茶,“我从开始就信你,也没打算质疑,那是因为你是谁你是何模样对我而言并非很重要。但是你如此离奇的故事怎么去取信于别人,尤其是那些很在乎安昕这个人的人,你不觉得从你离开安昕到现在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吗?”
“阿迟,你还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对不对?”
“看你那么担心那个芷鸢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而已,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是安昕那你应该离开,因为那些不希望安昕存在的人还存在,如果你不是安昕那你也应该离开,因为那些希望安昕存在的人也还存在。”
“阿迟,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谁了,如果我是安昕,那为什么谁也认不出我,如果我不是安昕,为何我谁也放不下。阿迟,我想我回不去离不开了……”
急促的敲门声,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打开门便是气喘吁吁的菊夏,瞧着她得神情我知道有事发生了。
五公主府,我在里面仅仅住过十日,那里的亭台楼榭我还记不得,甚至那公主府在哪里我也模糊了印象,可如今它变得清晰了,因为它身上的熊熊火焰照亮了半个紫荆城,因为它已经是一半灰烬一半苍凉了,而我站在它面前的时候芷鸢正回首朝我微微笑,她毁了一座府邸毁了她的后半生。
“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安昕,不要怪我。”
“我不怪你,只是觉得你太傻了,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轻则只是撤了你和舜安颜的婚约,重则你性命难保……”我犹记得这府邸建成时皇阿玛对我描述时的骄傲模样,半个府邸都是他亲自过问的。芷鸢如今这么做不仅背上了善妒的恶名,更是让皇阿玛对她失望厌恶,因为芷鸢郡主本就是安昕的替身。
“来人,将园明拿下,教唆郡主火烧公主府,此罪当诛九族,先且收押天牢一切交由皇上发落。”
我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两名官兵押解在后,说话的是张庭,那个一路陪我来到京城的护卫如今正一脸严肃,他的身后站着的正是四哥,那个菊夏口中至今在宫中未回的四王爷。
难道这一切又是一场阴谋?
“不要抓她,她没有教唆我,一切都是我要做的,四哥,你不能抓她!”芷鸢上前想要来放开我,可是她得话刚刚说完就被张庭一掌打晕了,“送郡主回府。”
“王爷,你从始至终都在想怎样除掉我是吗?”
我被押着走过他的身边,我瞧见他额上那些许汗珠,我或许还能安慰自己他的确是匆匆赶来的,这不是一场预订的阴谋。
“园明,为何不早早离开这里,若是你早离开了也就没有今天的事了,爷放了你一马你何苦又自找苦吃呢!”张庭亲自送我去的天牢,似乎念在旧情才悄悄对我说的,“你和谁扯上关系都可以,偏偏这次是鸢主子,你犯了爷的大忌,就算你是德妃的人,就算爷觉得你颇有慧根,但是牵扯到鸢主子,爷就不得不痛下杀手。”
“什么叫做我是德妃的人?”
“你要继续装那是你的事,只可惜了你小小年纪。”张庭没有多言语就走了,而我比起自己的生死攸关更好奇那句“就算你是德妃的人”。
不过我如今明白了阿迟的意思,果真除了阿迟没有人相信过我是安昕,果真我是个不被希望存在的人。
天牢就是天牢,一人独居还算宽敞,没有还珠里面那种上有老鼠下有蟑螂的悲惨,或许是张庭关照过给我这个将死之人一些优待,而我却只想着先睡一觉。
我唯一不怕的就是死,倘若侥幸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倘若真死了,我还有巴特尔作陪,只是有些觉得冷,由心生出的寒意,二十载我认识的四哥到底是谁,我认识的额娘又到底是谁,又是谁在我的天空洒下一层保护网,将我完全隔开在那些阴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