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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魏公初以何右丞荐为太常簿。赵忠简为开封推官,相得甚欢。在围城中,朝夕论讲济时之策。魏公先达,力相汲引,遂除司勋员外郎,一向超擢,反在魏公上。尝论天下人材,魏公剧谈秦会之可用。赵云:『此人得志,吾辈安所措足邪!』魏公云:『且为国事计,姑置吾人利害。』时赵公为左,张公为右,皆兼枢密院事。忽报兀朮大举深入,朝廷震怖。时刘光世将重兵屯合肥,魏公亲往视师,因奏记曰:『此决非兀朮,必刘豫遣其子侄麟、猊来寇耳。臣往在关西,数与兀朮战,熟其用兵利害。今观此举,决非其人。』魏公遂下令督战。光世恐惧,谋欲退师而南,以与赵公平时有乡曲雅,故遂私有请于赵。折彦质时知枢密院事,复助之请,遂径自枢府下文字,令光世退师。魏公闻之,大怒,下令曰:『敢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光世闻之,复驻军如故。此事虽谓之曲在赵公,可也。已而拓皋大捷,虏骑遂退。魏公既还,绝不言前功,欲以安赵公,与共国事也。而二公门下士互相排抵,魏公之人至有作为诗赋以嘲赵公者。赵公之迹不安,且有论之者,遂去。魏公独相,乃力荐会之为枢密使。及郦琼叛于合肥。吕安老死之,魏公之迹亦不安,恳辞求去。高宗问:『谁可代卿者?』魏公复荐赵公,遂令魏公拟批召之。既出,会之谓必荐己,就合子语良久。魏公言不及之,会之色渐变。未几,中使传宣促进所拟文字,魏公遂就坐作札子,封付中使,会之色变愈甚。魏公遂上马去。及赵公再相,会之反谓之曰:「张德远直恁无廉耻,弄坏得淮上事如此,犹不知去!及主上传宣来召相公,方皇恐上马去。』赵公以为然。后又数数谗间之,赵公不能不信也。又如光世之罢,实当于罪。郦琼叛去,岂不可举能者?乃复以淮西之军付光世,弄得都成私意。初,赵公极恶秦之为人,不与通情。及赵公为相,秦为枢密使,每事惟公之命是听。久而赵公安之,复深信之,又荐之,至与之并相。并相之后,复不敢专,唯诺而已。忽一日高宗怒唐晖,赵公为之分解。桧察上意恶晖,逡巡发一语云:『如唐晖样人才,也不难得。』又一日,赵公奏,恩平郡王乃建王之弟,建王乃恩平之兄。建州不过一郡之地,吴乃一大都会,恐弟之封不宜压兄。桧察见高宗以慈寿意主于恩平,遂奏曰:『也不较此。』因此二事,高宗深眷之。又因力主和议,赵公罢,遂拜左相。他言语不多,只用两句,那事都了。赵公不知魏公之无他,为桧所排,得泉州;是时魏公知福州。二公相见,因说及曩日之事,赵公方知为桧所中,相与太息而已。」或曰。「以桧之才,若用之以正,岂不能任恢复之责?」曰:「他亦只是闭着门,在屋子里做得,不知出门去又如何,这事难。」坐间多称其能处置大事。曰:「他急时,也荒忙无计策。他初一番讲和,虏人以河南之地归,未几败盟,大举入寇。边报既至,大恐,不知所为,顾盼朝士,问以计策,时张巨山微诵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桧心异之。众人既退,独留巨山坐,问适间之语。巨山曰:『天下之事,各随时节,不可拘泥。曩者相公与虏人讲和者,时当讲和也。今虏人既败盟,则曲在彼,我不得不应,亦时当如此耳。』因为之画策,召诸将为战攻之计。他大喜,即命巨山为奏稾,仓卒不子细,起头两句云:『伊尹告成汤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遂急书进呈。会之复喜,遂播告天下,决策用兵。已而刘信叔顺昌大捷,虏人遂退,桧复专其功,大喜,亟擢用巨山至中书舍人,有无名子作诗嘲之,一联云:『成汤为太甲,宣圣作周任!』」周庄仲云:「刘参政,大中之子,知某州,刘季章曾为其馆客,尝与先生说,见其翁日录,觉得高宗之意,极不乐魏公。先生曰:『然。』刘曰:『有御史者,川人,名戒,字定夫。魏公在川陕时,上书言利害。魏公喜,檄用之,倔强不从。魏公遂疏远之,戒由是不乐。后郦琼之叛,魏公去位。张为御史,首论魏公。高宗喜,谓辅臣曰:「张戒论浚曰:『不臣之迹已见,跋扈之迹未明。』此两句极当其罪」。谓其已罢宣抚使除枢密,而犹用宣抚使印除吏不已也。是时赵公奏曰:「此恐是一时不审之过,亦未至于不臣也。」秦桧徐进曰:「既为臣子,恐亦不宜如此」。桧之乘机伺人主喜怒挤陷人,皆此类也。』」儒用按:是时周秘石公揆李谊交章诋公,不特一张戒而已。儒用。德明录二条,今附正之:「问刘宝学当初从魏公始末。先生云:『当时赵公且要持重,魏公却要大举。有刘麟者,举兵掠边。朝廷不探虚实,以为虏复大入,赵公震恐。张公出,视师江上,赵公手书云:「今日之事,且须持重,未可轻战。万一失事,虽公不为一身虑,如宗庙社稷何?是时刘麟兵以为折彦古败于淮上,遁去。于是张公鼓舞,益为大举计,谓赵公怯敌。言者继亦有论列,赵遂罢相。初,赵公遣熊叔雅相视川陕事宜,魏公亦遣宝学往。宝学见川中无兵无财,归告魏公:「向者兵财如许,尚不能集事,今实未可动。」魏公疑宝学附会赵公,时又欲令宝学帅淮西,代领郦琼兵。宝学以为此军不可代,遂改。吕安老愿往,宝学为陈利害。宜辞此行。安老以告,魏公怒,于此出宝学知泉州。既而淮西果失师,郦琼全军遁虏,于是魏公罢相,帅福州。先是,秦相与吕相同在政府。吕相视师淮上,秦相尽改其规模。一时为吕相所引用人多逐去,尽起在外诸贤,如胡文定、张子公、程伯禹诸人,布在朝列,实欲倾吕相也。后吕相召还,过某州,席大光邀留,告所以倾秦之术,以为莫若先去党魁。党魁,指文定也。秦竟为吕相所倾,出知绍兴府。是时富直柔者,富公之子,尝于一寺中与秦相握臂疑语,且及富公为相时事。忽若有所思,径入,去踰时不出。富怪之,须臾出云:「元来宰相要如此做!」一时会稽政事,便放下不问,虽公筵亦只令去通判处理会。赵公素鄙秦之为人,魏公却荐秦相,遂再召除枢密使。既视事,一切不问,魏公出知福州,朝辞。上问:「孰可以代卿者?」魏公荐赵相。上云:「可一面批旨奏来」。魏公还堂,秦相迎之,以为必荐己也。坐久无语,秦色变。少顷,中使传宣云:「有旨,令作召赵相公文字来」。于是魏公指挥堂吏作文字奏上,秦大不乐。魏公去国,赵相至,秦谮魏公于赵公曰:「德远到堂中,尚未肯去。直到中使催促召相公文字,方上马。赵公于是益不乐魏公。及赵公为秦所倾,出知泉州,过福州,与魏公相见,语及当时荐代之事,二公始豁然无疑。』先生曰:『秦相自为枢密使,不理会事。及与赵公并相,一切听其所为,皆富直柔教之也。直柔不才子,富公相业,安有此哉!其后上颇厌赵公,为秦所窥,只两言倾去。是时有唐晖者,作舍人,求去。上云:「唐晖只管求去。」赵公力荐,乞且留此人。秦奏云:「似这般人才,亦不难得。」上欲封普安郡王为建王,恩平为吴王。赵公以为建一郡耳,吴古大国,事体不称。秦奏云:「此亦只是虚名,有何不可?」赵公愕然,于是遂求去。』」又一条云:「秦相初罢政,张当轴。是时虏入淮上,魏公出视师,遂起秦相知临安。故事,前宰相召还,例赐茶药伞盖之属。赵公并不检举。秦相使人祷魏公,公尽与合得礼数。魏公淮上方向进,赵公忧不便,奏乞退师保建康以南。既而虏兵却,言者攻赵相,谓进师非赵鼎意,坐是罢出。魏公独相,遂挽秦为枢密使。秦一切唯唯,从公所为。久之,始与公争事。及吕安老庐州失师,魏公乞出,上不能留。因问:『卿去,孰可代者?』公遂荐赵相。上云:『卿可具文字来。』既退至都堂,秦迎之,有喜色,意其必荐己也。公坐久无语,秦色变。公乃指挥堂吏作召赵相文字。及赵公来,秦相谮魏公曰:『上意如此,德远犹且彷徨。及中使宣索召相公文字,方上马去。』及言魏公所以短赵公者,由是二公为深仇。故赵相居位,不复牵挽魏公。其后因一僧与魏公生日,秦相治之甚峻,几逮及公。又治赵相之子,狱未成。夜忽有一灯坠狱中,其上书一『反』字,明日狱具,罪当斩。秦桧不悦,欲加『族诛』文字,未上,桧死。先生云:『若族赵相家,当时连逮数十人。做到这里,自休不得,其势须如曹操去。』」

僩因问:「当初高宗若必不肯和,乘国势稍振,必成功。」曰:「也未知如何,盖将骄惰不堪用。」僩问:「如张韩刘岳之徒,富贵已极,如何责他死了,宜其不可用。若论数将之才,则岳飞为胜。然飞亦横,只是他犹欲向前冢杀。」先生曰:「便是如此。有才者又有些毛病,然亦上面人不能驾驭他。若撞着周世宗赵太祖,那里怕!他驾驭起皆是名将。缘上之举措无以服其心,所谓『得罪于巨室』者也。」是夜因论「为政不得罪于巨室」,语及此。又问:「刘光世本无能,然却军心向他,其裨将亦多可用者。」曰:「他本将家子云云。」「张魏公抚师淮上,督刘光世进军。是时虏人正大举入寇,光世恐惧,遂背后恳赵忠简。是时赵为相,折彦质为枢密。折助之请枢密院,遂命刘光世退军。魏公闻之,大怒,遂赶回刘光世。出榜约束云:『如一人一马渡江者,皆斩!』光世遂不敢渡江,便回淮上。枢府一面令退军,而宣府令进军淮上,然终退怯。魏公既还朝,遂力言光世巽懦不堪用,罢之,而命吕安老董其军。及安老为琼等所杀,降刘豫,魏公由是得罪,而赵忠简复相。赵既相,遂复举刘光世为将,都弄成私意。魏公已自罢得刘光世好了,虽吕安老败事,然复举能者而任之,亦足矣,何必须光世哉?此皆赵之私意。以某观,必竟魏公去得光世是,而赵所为非。岂有虏人方入,你却欲掉了去?一边令进军,一边令退军,如何作事?」云云。又言:「诸将骄横,张与韩较与高宗密,故二人得全。岳飞较疏,高宗又忌之,遂为秦所诛,而韩世忠破胆矣!只有韩世忠在大仪镇算杀得虏人一阵好。高宗初遣魏良臣往虏中讲和,令韩世忠退师渡江。韩闻魏将至,知其欲讲和也,遂留之,云:『某方在此措处得略好,正抵当得虏人住。大功垂成,而主上乃令追还,何也?』魏云:『主上方与大金讲和,以息两国之民,恐边将生事败盟,故欲召公还,慎勿违上意!』韩再三叹息,以为可惜。又云:『既上意如此,只得抽军归耳。』遂命士卒束装,即日为归计。魏遂渡淮,兀朮问以韩世忠已还否。魏答以某来时,韩世忠正治迭行,即日起离矣。兀朮再三审之,知其然,遂稍弛备。世忠乘其懈,回军奋击之,兀朮大败。魏良臣皇恐无地,再三哀求,云:『实见韩将回,不知其绐己。』乃得免。」

因言:「陈同父上书乞迁都建康,而曰:『黄帝披山通道,未尝宁居。今宫室台榭、妃嫔媵嫱之盛如此,如何动得?』高宗本迁都建康了,却是赵忠简打迭归来。盖初间虏人入寇,群臣劝高宗躬往抚师,行至平江而止。继而淮上诸将相继献捷,赵公得人望,正在此时。已而欲返临安,适张魏公来,遂坚劝高宗往建康。及淮师失律,赵公荒窘,遂急劝高宗移归临安,自此遂不复动矣。看赵公后来也无柰何,其势只得与虏人讲和。是时已遣王伦以二十事使虏,约不称臣,以浊河为界,此便是讲和了。后来秦桧力排赵公,遂以不肯讲和之罪归之,使万世之下赵公得全其名者,乃桧力也。」问张赵二公优劣。曰:「若论理会朝政,进退人才,赵公又较缜密,无疏失。若论担当大事,竭力向前,则赵公不如张公。张公虽是竭力担当,只是他才短,虑事疏处多。尽其才力,方照管得;若才有些不到处,便弄出事来,便是难。赵公也是不谙军旅之务,所以不敢担当。万一虏人来到面前,无以应之,不若退避耳。」儒用录云:「或问:『赵忠简公与魏公材品如何?』曰:『赵公于军旅边事上不甚谙练,于国事人才上却理会得精密,仍更持重,但其心未必如张公辨得为国家担当向前。自中兴以来,庙堂之上主恢复者,前有李伯纪,后有张公而已。但张公才短,处事有疏略处。他前后许多事,皆是竭其心力而为之。少有照管不到处,便有疏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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