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问:「三正之建不同,如何?」曰:「『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盖至子始有天,故曰『天正』;至丑始有地,故曰:『地正』;至寅始有人,故曰『人正』。康节分十二会,言到子上方有天,未有地;到丑上方有地,未有人;到寅上方始有人。子、丑、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即其始处建以为正。康节十二会以尧舜时在午,今在未,至戌则人物消尽。」
问:「颜子问为邦,孔子止告之以四代之礼乐,却不及治国平天下之道。莫是此事颜子平日讲究有素,不待夫子再言否?」曰:「固是如此。只是他那『克己复礼』,陋巷箪瓢,便只是这事。穷时是恁地着衣吃饭,达时亦只是恁着衣吃饭。他日用间是理会甚事,想每日讲论甚熟。三代制度却是不甚会说处,却是生处。如尧舜禹却只是就事上理会,及到举大事,却提起那本领处说。」谓「精一执中」等语。又问:「圣人就四代中各举一事,亦只是立一个则例,教人以意推之,都要如此否?」曰:「固是。凡事皆要放此。」
问「颜渊问为邦」。曰:「颜子于道理上不消说,只恐它这制度尚有欠阙,故夫子只与说这个。他这个问得大,答得大,皆是大经大法。庄周说颜子『坐忘』,是他乱说。」又曰:「颜子着力做将去,如『克己复礼』,非礼勿视听言动,在它人看见是没紧要言语,它做出来多少大一件事!」
问「颜渊问为邦」。曰:「颜渊为政,其它如『敬事而信,节用爱人』,与夫『居之无倦,行之以忠』之类,更不用说,所以斟酌礼乐而告之也。」
亚夫问「颜渊问为邦」。曰:「颜子事事了得了,只欠这些子,故圣人斟酌礼乐而告之。近有学者欲主张司马迁,谓渠作汉高祖赞『黄屋左纛,朝以十月』,是他惜高祖之不能行夏之时,乘商之辂;谓他见识直到这里,与孔子答颜渊之意同。某谓汉高祖若行夏之时,乘商之辂,也只做得汉高祖,却如何及得颜子!颜子平日是多少工夫!今却道汉高祖只欠这一节,是都不论其本矣。」
恭父问:「『颜渊问为邦』,此事甚大,不知使其得邦家时,与圣人如何?」曰:「终胜得孟子,但不及孔子些。」问:「莫有『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底意思否?」曰:「亦须渐有这意思。」又问:「『文武之道,未坠于地』,此是孔子自承当处否?」曰:「固是。惟是孔子便做得,它人无这本领,当不得。且如四代之礼乐,惟颜子有这本领,方做得。若无这本领,礼乐安所用哉!所谓『行夏时,乘商辂,服周冕,舞韶舞』,亦言其大略耳。」贺孙录又问以下不同,云:「正卿问:『颜子涵养之功多,曾子省察之功多。』曰:『固不可如此说。然颜子资禀极聪明,凡是涵养得来都易。如「闻一知十」,如「于吾言无所不说」,如「亦足以发」,如「问为邦」,一时将许多大事分付与他,是他大段了得。看问为邦,而孔子便以四代礼乐告之,想是所谓「夏时、商辂、周冕、韶舞」当「博我以文」之时都理会得。』」
或问:「孔子答颜渊之问,欲用四代礼乐。至论『郁郁乎文』,则曰『吾从周』,何故?」曰:「此正适来说,心小则物物皆病。贤心中只着得上一句,不着得下一句。」
赐问:「『颜渊问为邦』章,程子谓发此以为之兆。」曰:「兆,犹言准则也,非谓为邦之道,尽于此四者。略说四件事做一个准则,则余事皆可依仿此而推行之耳。」
子曰已矣乎章
杨至之问:「『好德如好色』,即是大学『如恶恶臭,如好好色』,要得诚如此。然集注载卫灵公事,与此意不相应,恐未稳否?」曰:「书都不恁地读。除了卫灵公,便有何发明?在卫灵公上便有何相碍?此皆没紧要,较量他作甚?圣人当初恁地叹未见好德如那好色者,自家当虚心去看。又要反来思量自己如何便是好德,如何便是好色,如此方有益。若只管去较量他,与圣人意思愈见差错。圣人言语,自家当如奴仆,只去随他。他教住便住,他教去便去。而今却与他做师友,只是较量他。大学之说,自是大学之意;论语之说,自是论语之意。论语只是说过去,尾重则首轻,这一头低,那一头便昂。大学是将两句平头说得尤力,如何合得来做一说?」寓录少异。
躬自厚章
问:「『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自责厚,莫是周备笃切意思否?」曰:「厚是自责得重,责了又责,积而不已之意。」或录云:「只是责己要多,责人要少。」
不曰如之何章
林问「不曰如之何」。曰:「只是要再三反复思量。若率意妄行,虽圣人亦无奈何。」
君子义以为质章
问「君子义以为质」一章。曰:「『义以为质』,是制事先决其当否了;其间节文次第须要皆具,此是『礼以行之』。然徒知尽其节文,而不能『孙以出之』,则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须当让他。然让之之时,辞气或不能婉顺,便是不能『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是终始诚实以成此一事,却非是『孙以出之』后,方『信以成之』也。」
或问「君子义以为质」一章。曰:「义,只是合宜。义有刚决意思,然不可直撞去。礼有节文度数,故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是用『和为贵』。义不和,用『礼以行之』,己自和。然礼又严,故『孙以出之』,使从容不迫。信是朴实头做,无信则义礼孙皆是伪。」甘吉父问:「行与出何别?」曰:「行,是当恁地行;出,是做处。」
问:「『君子义以为质』一章,看来有义以为本,必有下面三者,方始成就得。」曰:「然。『义以为质』,是应事处。」又问:「以敬为主,则义为用;以义为本,则下面三者为用。」曰:「然。」
周贵卿问:「义是就事上说。盖义则裁断果决,若不行之以节文,出之以退逊,则恐有忤于物。」『信以成之』,这一句是缴上三句,言若不诚实,则义必不能尽,礼必不能行,而所谓孙,特是诈伪耳。」曰:「也是恁地。」
问:「礼行孙出,何以别?」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出是从此发出。礼而不逊,则不免矫世以威严加人。」拱
问:「『义以为质』至『信以成之』章,如孔子之对阳货,孟子之不与王驩言,莫全得此理否?」曰:「然。」问:「行与出如何分?」曰:「行,是大纲行时;出,则始自此出去也。人固有行之合礼,而出之不逊者。」
至之问:「明道谓:『君子「敬以直内」,则「义以方外」;「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曰:「只是一个义。『义以为质』,便是自『义以方外』处说起来。若无『敬以直内』,也不知义之所在。」
君子矜而不争章
问「矜而不争」。曰:「矜是自把捉底意思,故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或问:「『不矜细行』,与『矜而不争』之『矜』,如何?」曰:「相似是个珍惜持守之意。」
子贡问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章
「恕可以终身行之,是行之无穷尽。」问:「孔子言恕,必兼忠,如何此只言恕?」曰:「不得忠时不成。恕时,忠在里面了。」
问:「可以终身行之之恕,恐推到极处,便是『以己及物为仁』否?」曰:「这未说那一边,只说推在。」
问:「『终身行之,其恕乎!』絜矩之道,是恕之端否?」曰:「絜矩正是恕。」
问:「『终身行之,其恕乎!』如何只说恕,不说忠?看得『忠』字尤为紧要。」曰:「分言忠恕,有忠而后恕;独言恕,则忠在其中。若不能恕,则其无忠可知。恕是忠之发处,若无忠,便自做恕不出。」问:「忠恕,看来也是动静底道理。如静是主处,动是用处,不知是否?」曰:「圣人每就用处教人,亦不是先有静而后有动。」问:「看来主静是做工夫处。」曰:「虽说主静,亦不是弃事物以求静。既为人,亦须着事君亲,交朋友,绥妻子,御僮仆。不成捐弃了,闭门静坐,事物来时也不去应接,云:『且待我去静坐,不要应。』又不可只茫茫随他事物中走。二者中须有个商量倒断,始得。这处正要着力做工夫,不可皮肤说过去。」又曰:「动静亦不是截然动,截然静。动时,静便在这里。如人来相问,自家去答他,便是动。才答了,便静。这里既静,到事物来便着去应接。不是静坐时守在这里,到应接时便散乱了去。然动静不出是一个理。知这事当做,便顺理做去,便见动而静底意思,故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事物之来,若不顺理而应,则虽块然不交于物,心亦不能得静。惟动时能顺理,则无事时始能静;静而能存养,则应接处始得力。须动时做工夫,静时也做工夫。两莫相靠,莫使工夫间断,始得。若无间断,静时固静,动时心亦不动。若无工夫,动时固动,静时虽欲求静,亦不可得而静矣。动静恰似船一般,须随他潮去始得。浪头恁地高,船也随他上;浪头恁地低,船也随他下。动静只是随他去,当静还他静,当动还他动。又如与两人同事相似,这人做得不是,那人便着救他;那人做得不是,这人便着去救他。终不成两人相推,这人做不是,却推说不****事,是那人做得如此;那人做不是,推说不****事,是他做得如此,便不是相为底道理。」又曰:「所以程子言『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言『涵养当用敬,进学则在致知』。若不能以敬养在这里,如何会去致得知。若不能致知,又如何成得这敬。」
吾之于人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