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野信元,从四年前继承家督直到不久以前,一直作为松平家麾下的有力国人领主活跃着。
知行地大概是尾张知多郡的东部还有三河碧海郡的西部,不到5000贯的程度。
放在尾张恐怕也就是一个中型豪族的水平。然而这样的体量在如今的三河,恐怕可以称得上是“庞然巨物”一样的存在了。
名义上算是统领西三河各豪族的安详松平家——或者目前应该叫做冈崎松平家更加适合,正因为失去安详城和小豆坂合战的失败卷入家中号称“十八松平”的一门众引起的种种内乱当中。
名义上的世袭三河守护,同时也是幕府四职之一的一色氏,早已龟缩在丹后一国,面对近畿和山阴的复杂局势做一个摇摆的墙头草——并非在地豪族们可以选择的,依靠的对象。
东三河的吉良氏,作为本来从镰仓时代开始就是足利一门有力支族,当年也曾经和斯波氏并称足利左膀右臂的名门,此时正是信秀用以进军三河的大义名分,当然,是以武卫殿下的名义,“重扬我源氏足利一门威仪”。
相对的,不甘心或者不愿意屈就斯波(织田)统治之下的诸位豪族,就找到了吉良氏曾经的庶家,进入室町时代以后武名远播列岛的骏河守护——今川,作为自己的后援。
五年前的小豆坂,便是两个势力的第一次交锋,不过当时的今川正在努力抵御对自己不断用兵的北条,信秀的兴趣也更多的偏向美浓,双方对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十分克制,只是让作为牵线木偶的松平倒了大霉。
“那个时候纵然带给松平广忠很大的伤亡,父亲大人也只是强化了对安祥城的支配,并没有做出进一步在三河扩展领地的举动,想必也是对今川存在着顾忌吧。那么为什么会在如今这个时刻开始行动呢?”
不久以前,勘十郎曾经在古渡城这样询问自己的父亲。
“今川因为所扶植的盟友——关东管领·山内上杉在河越城遭遇的严重失败,正处于手忙脚乱的状态。如果不能趁着如此的机会开展三河攻略的话,待到今川和北条缔结和睦以后,我等恐怕就再也没有进入其中的可能性了吧。”
纵然做好种种的准备,也需要选择一个最为恰当的时机。
虽然在花仓之乱的时候,北条一方曾经作为义元的援军出阵,直接导致今川良真一方灭亡。
然而义元为了巩固自身地位,采取了一系列倾向和关东管领·山内上杉一族保持同盟关系的甲斐武田的政策,这就让将灭亡上杉氏制霸关东作为自身目标的北条氏非常难以接受。
自勘十郎一岁的那年开始,北条氏便开始以今川先代家督·修理大夫氏亲母族的名义,频繁对骏河进行袭扰;作为对应的措施,今川以武田作为中介,加强了同山内·扇谷两上杉之间的联系,同时构建了针对北条家的包围网。而如今,震惊日之本的河越夜战直接导致了两上杉的崩溃,作为包围网重要组成部分的今川自然会手忙脚乱——这就是信秀选择的,能够最大限度避免今川家介入三河事务的时机。
所以才有了水野氏在如今正式的倒戈——大概便是希望在今川能够做出反应以前,尽快开展三河侵攻一系列工作的预兆吧。
“与此同时,那家伙正式宣告,由于林通胜在劝说水野的过程当中立下很大的功劳,赐一字改名林秀贞,并允许使用他过世父亲曾经的‘佐渡守’作为自己的受领名,顺便作为本家三河方向的旗头。身为我首席家老的名分虽然还保留着,不过从此以后那古野一年一度的大评定都不再需要他的参加,今后这货的目标大概会和具有安详城代身份的信广兄长越来越一致吧。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信长带有几分自嘲的,向在场的众人解释着信秀在紧随着元服仪式后面召开的评定会上,一系列眼花缭乱的举动。
“目前来看,如果没有什么意料以外的情况发生,信广兄长,恐怕就会在几年以后继承那家伙的地位,成为弹正忠家新一任家督了吧。”
他在最后,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勘十郎曾经的三郎五郎兄长,已经在去年正式元服,取名信广——其中的“广”字,似乎来源于当年跟随武卫殿下一同来到尾张的敏广公。
敏广公同时具有着身在岩仓的上四郡守护代的直系先祖还有当时的武卫殿下第一重臣的两个身份,可以说是信秀以前织田一门当中名声最为响亮的人,选择如此的字样作为本家长子的名讳,信秀似乎也确实对自己基业的继承有了打算。
目前的布置也说明了这一点。
信广作为安祥的城代,三河的攻略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新鲜改名的林秀贞虽然具有信长首席家老的名分,然而和那古野众人的关系可以说是极差——如此的人事安排,只要信广能够保证能够在目前的控制范围上又有所拓展,他的继承人身份,恐怕就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罢。
“前段时间,在下在清洲似乎也听到过如此的传闻——说信广少主的生身母亲,本来就是当初先代清洲殿下的女儿,也是主公的第一位正室,只不过后来因为主公和先代清洲殿下产生的一系列争执,方才作为庶子被培养至今的。”
万千代突然插了一句嘴,在场的众人面部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问题并不在于这个传言本身的真假与否,而是在于这样的内容一旦得到限度以内的证实,所可能产生的后果。
“如果当真被主公所证实的话,我们现在能够采取的行动,恐怕也很有限了吧。作为同时拥有清洲殿下还有主公血脉的人,信广少主便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想必也可以让清洲那边同本家的关系更加的靠近,说不定有朝一日还有以养嗣子身份,仿照平手大人曾经讲过的萨摩岛津旧例,入主清洲的可能性——按照主公目前在尾张的权势,也不是完全达不到呢。”
一直不声不响的镇吉,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信广的生母一直是古渡的老臣们不愿谈及的问题,似乎牵涉到了信秀早年的什么经历。
信长和勘十郎的生母,也是信秀继室的土田御前,其父亲,受领名为下总守的土田政久仅仅是一个海东郡的小土豪,若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恐怕也不会和当时身为清洲殿下笔头重臣的信秀定下婚约。
更何况,信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深得古渡信秀直属家臣的拥护——
信长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然而,父亲大人做出决定的依据,并不是现在的我等能够判断的东西。否则,为何不顺势承认了信广兄长的出身?若是如此,我等的地位也可以及早做出对应的调整吧?”
勘十郎感觉到屋内的气氛过于凝重,忍不住出言缓和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为兄长的初阵做好尽可能万全的准备——毕竟这才是那古野目前的,一等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