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高峰期,车水马龙的D城大道喇叭声冲天响,一辆抢眼的宝马车大刺刺地横穿过亮着红色的十字路口,‘砰’地,鲜红的血液溅到人行道旁的公交车玻璃车窗,浓浓的血腥味顿时蔓延在街道的各处,佝偻的老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而后毫无生气地瘫软在地面上。
正在另一个路口指挥交通的交警闻声立马转身冲到肇事现场,而沾着血滴的宝马车主摇下车窗往外瞧了一眼,嘴角一扬,一手挎在窗边上,另一手大幅度地扭转方向盘,在警察刚触及车尾时‘嗖’地一声横行无忌地驶向另一条大道,徒留一地的烟尘。
“这还是不是人!”
“这种人应该抓去毙了!”
“估计是有钱人。”
“那又怎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王朝!”
“有钱就是老大,管你什么王朝不王朝的!”
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抖着一条二郎腿坐在后车门旁的椅子上,歪着嘴讽刺西装革履的青年上班族,伸手越过扶着栏杆的老婆婆把吃完的面包包装纸塞到旁边的垃圾桶,雪白的校服袖子上刺着两个醒目的BT字母,背后的书包几乎比外出旅行的箱子还要大。
“指不定人家老爸是李刚的叔叔呢!”年青上班族身旁的白领一边照着镜子补腮红,一边附和道,闪亮的新款LV高A货显摆地搁在两条雪白的大腿上,看得对面的大叔一双金鱼眼几乎要掉到地面上。
年青男子磨牙地横了应话的两个人,气愤地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后车门处,泛着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外头被送上救护车的老人,握着公文包的手背青筋突兀。
车座后排的座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项丁当敛去黯然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瞧着脸红气粗的年青男子,一抹暖意在心头盘旋着,终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冷漠的,也许这样的挣扎和愤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至少善良的心依然存在,只要再多一点点的关怀,多一点点的不冷漠,多一点点的抗议,多一点点的揪心,这个道德日渐沦丧的社会会不会有转机?
风过无痕,血琳琳的现场不到半个小时便清理干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许不会有人相信正被踩着的雪白的斑马线上曾经躺过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而那个嚣张地逃离现场的富家公子也许会被判入狱,也许只是赔偿一笔昂贵的人命费,又或者在毫无渲染之下让事件埋在时间的流沙里,是对是错是罪,衡量的也许只是银行里头灿烂的金条,亦或显赫的官职头衔。
带着压抑的心情来到圣英幼儿园,等得不耐烦的大小姐嘴角嘟得长长,几乎要勾到挺翘的鼻头,穿着光亮小皮靴的脚丫子气愤地戳着盆栽里的小雏菊,娇嫩的叶子破败地在风中摇摇欲坠。项丁当气恼地握紧大皮包,蛮狠地冲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脚丫子,火冒三丈地把小皮靴剥出来扔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上。
小白心疼地看着心爱的靴子大刺刺地躺在大道上被大货车碾过后又被私家车轧成坏了鞋跟,大颗的眼泪如喷泉哗啦啦地喷射出来,哭得路旁的人心痛不已,除了正在气头上的项丁当。
“你这坏女人,我要告诉舅舅,让他炒了你!”
“你敢!”项丁当瞪圆了眸子,凶巴巴地揪起她的小辫子,“小丫头,如果不想让学校里的同学知道你这么大还尿床的话,你就尽管去你舅舅面前告状!”
上周末被大总裁奴役到他家里帮他拿去年和艾通集团的合作案档案时正好碰到管家从小白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湿漉漉的床单,一问之下才知道已经读幼儿园大班的大小姐居然改不了尿床的坏习惯,若不是瞿哲昊和她妈妈工作忙碌,鲜少在家里呆到她早上起床的时间也不会把这个小女娃纵容到这种程度,想来大总裁已经感到事态严重才会要挟她这个幼儿教育专家来‘教训’这个脾气坏得没得救的大小姐。
“你!哼!”小白涨红了脸,鼓着腮帮子闷闷地抽泣。
“走吧,今天你要到你舅舅的公司里带上一天!”项丁当用力地拖着没穿鞋子,不情不愿地躇在门口的小白,余角狠狠地瞪着追出来的大班老师,崔清洋背脊一寒,哆嗦地缩到大铁门的后面,有钱人家的事还是不要管太多。
“丑八怪,我的脚痛。”小白皱着小脸,气鼓鼓地蓄着两汪清泪。
项丁当抿了抿嘴,往后瞧了她的脚丫子一眼,又瞥向被她摧残得奄奄一息的小雏菊,马尾辫子一甩,小丫头养尊处优就该吃点苦头才会懂事,“不救红了一点,还是能够走到你舅舅的公司。”比起她的辣手摧花,这点痛算什么!
“你该不会要用走的?”小白惨白了脸,从这里到舅舅的公司好歹也要两公里!
项丁当满脸笑容地点头,“走路是一项不可多得的慢性运动。”说着,眼珠子瞄了她胖嘟嘟的脸蛋和圆鼓鼓的腰围,一抹狡黠划过眼底,“还可以帮你减减肥。”
小白羞红了脸,咬牙切齿地瞅着大步往前走的女人,小皮包在她的手上,害她没钱打车没电话打给管家求救!
“怎么了?还是你想要露宿街头?”项丁当不怀好意地瞄了不远处的乞丐,可怜兮兮地拿着一个破碗向过往的路人讨要饭钱,一双眼睛有一只瞎了一只红肿,手里杵着一根衣杈当拐杖,身上的臭味从十里外都能够闻得到。
“哼。”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丑女人!
小白气结地拽上她的手腕,忍着脚底的寒凉和沙子的摩擦,哆嗦着跟着她穿梭在人行道上的人群之中。行色匆匆的各色人群狐疑地瞟过这一对怪异的搭档,而后又匆匆地赶往前方的路。没有一个人会停下脚步去看小女孩的脚丫子,也没有一个赶时间的商户大方地消耗自己的一分钟去责骂她身边狞笑的女人,连在道上摆摊子的小贩也把视线盯在往来人群的手上的钱包,皮包里面的钞票。
一阵凉风拂过,冻得通红通红的脚丫子颤颤地抖动指头,项丁当低头瞧了她一眼,拉着慢吞吞的小白溜到卖拖鞋的小摊贩里。
“这个多少钱?”项丁当拿起一双5号塑料拖鞋,叉着腰端详着问小摊贩。
“10元!”
“你不如去抢劫!”她在家附近的超市才买5元一双,这小伙子压根就是狮子大开口,想要坑她的钱,门都没有,“4元!”
“6元最便宜!”小伙子比了比手指。
“你这鞋子味道这么难闻,你看,这里还脏了,线头都跳出来了。”项丁当用力扒着鞋边,讨价还价地吆喝,一旁的小白囧色地用包包挡住自己的脸,没好气地横着‘斤斤计较’的女人,真不明白舅舅怎么会有这种欧巴桑员工!
“5元!”
“4块半!”
“成交!”
项丁当美滋滋地掏出四块半递给铁青着脸的小摊贩,抽过鞋子乐呵呵地往小丫头的脚丫子上套,“回去记得要你舅舅给回我5元,知不知道!”
抠门!奸商!
小白低头瞧着丑不拉几的拖鞋,愤愤然地抬头!一毛钱也不会给你这个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