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江山第二章
四月,冰河解冻,大地已回春,一片大好的景象。风依旧微凉,略带孤寂地吹着。
琉音阁的后花园已是繁花满地,绿肥红瘦,大片大片地布在地上,星星点点地缀在从中。风一过,沙沙地摇拂起来,荡的心头恁地舒畅。
苏写衣静静地立在院中浇花,一袭素色长裙,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眉眼如画,却是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叫人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情。
“你当真有闲情雅致,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浇花。”苏漓走进院子第一眼便看到苏写衣一个人气定神闲地赏花弄草,思及眼前的情况,想都没想脱口挖苦她。
“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苏写衣神不变色,浇完水后又悠哉游哉地自顾自剪起花枝来,全然不顾身旁的苏漓。
苏漓见她这般无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小时候的苏写衣可是非常乖顺可爱,成天追着他跑,嘴上还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可谁想,时间慢慢过去,苏写衣长大了,却不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不仅与他作对,还经常无视他。这让他这做哥哥的颜面何存?
“得,大小姐。那您自个慢慢看花,小心剪花。等到时候外头那朵几肆花被别人抢走了,你毒发了没解药,可别来找我。”苏漓阴阳怪气地讲完这一通,心想着好你个苏写衣,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却当做驴肝肺。
玉手一顿,苏写衣侧过首,缓缓展颜,妖娆一笑问道:“哥哥说什么胡话呢?”那一笑,秋波暗送,迷人抽魂,满园的花朵也不禁为之失色。
好歹苏漓也是和她从小生活到大的,这女人的一些花花肚肠他怎会不知。他白了苏写衣一眼,道:“你少拿这套来对付我。当你哥哥是外头那些男人,一见你笑就跟不要命似的。”
苏写衣撇了撇嘴角,无言相对,转回身子继续剪花枝去。
“行了,别闹了。写衣,我是认真的。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找寻几肆未果。要么是情报错误,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本以为时间充足,没想到昨夜你毒发,较上次严重了好几倍。我看这事是不能再拖下去。只怕当时候几肆还没找到,人已半条命去了。”
听了苏漓这番话,苏写衣幽幽地叹了口气。终放下了剪子,抬头望向天边的流云,看着那云卷云舒,突然不着边际地感慨道:“真羡慕这些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想聚就聚,想散就散。不用担心其他,只凭自己的意愿活着。那该有多好……”
“写衣……”苏漓担忧着看着她,心头是一片刺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苏写衣的病情。如他自己所说,要是再拖下去,病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她苏写衣倒可真的依她所愿,化作白云游荡于碧天了。
“哥哥你说要找几肆,可要怎么找呢?都说天下无琉音阁找不到的事物,可笑的是,如今却对一朵花都无从下手。且不说不知道它在哪里,就算找到了,凭她现在的身子取得到吗?”苏写衣无奈地道出心声。她不是不着急,试问世间有谁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她苏写衣虽然身为琉音阁阁主,但也始终是人。对于自己的病情,她能不关心么?可是光是急有什么用呢,她早已不是三年前的她了……
苏写衣有师父。同时,她知道,师父不喜欢她。自从跟了他之后,他从未对她和颜悦色过一次。她只当自己本领不够高,师父不满意。可苏写衣不知道的是,其实师父不是不喜欢她,而是憎恨她!三年前,她的师父亲手喂她喝下剧毒无比的棠俪水,只为一个荒唐地理由:研究毒性。起初她并不知道那就是棠俪水,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当实在忍受不住之时,又感觉身子如掉进了冰窖。如此反复了不知几回后,她终于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出乌山!而当她正准备逃离时,突然震惊地发现她体内的内力消失殆尽。师父马上就要来了,她没有办法。乌山险峻,坠崖之事时有发生。但最终她下去了。没有人猜得到她是怎么下山,只有她心里清楚,她是真真正正爬下山的……
后来,她找到了她哥哥。再后来。苏漓帮她压制住残留在体内的毒素。但他不能保证能永久的压制,一旦余毒复发,必死无疑。再往后,琉音阁成立,目的只有一个,找几肆花。
风柔柔地吹着,长发随风飘拂,一起一伏,煞是好看。
苏漓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找了?放弃了?”
苏写衣白了他一眼,嗤鼻道:“笑话!怎么可能!世人谁不知我苏写衣是最爱惜自己生命。”
“你居然还知道自己那些破事。”苏漓每每想到一旦出事苏写衣总是站得最远溜得最快的那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就算自己不能武也好歹别表现的那么明显,让人笑话。
苏写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去理会苏漓的嘲讽,她道:“此番出琉音阁,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定要找到几肆花。”
“只怕不容易啊。如今要找几肆的可不知你一个人。”苏漓意味深长地说道,“听说就在几日前,兰无篱现身于鄞都一家酒楼。”
“鄞都?过了那可是要进苍迦的华州了。难不成他要去鄍山大会?”苏写衣一惊,立马摇起了头,“不可能啊,他那种人,去鄍山干什么。鄍山大会说白了就是武林大会,武林人士相互切磋武艺。凭他的身手,何必去那种地方,没道理呀。”
苏写衣与兰无篱虽未曾见过面,却也知晓他的一些情况。兰无篱行踪隐蔽,鲜露面于武林。这便是苏写衣惊讶的原因。一个喜静的人却去参加武林大会,这难道不奇怪吗?话说回来。即便如此,他也是雅名在外。因为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不称赞无篱公子的雍雅。为此,还生出了好几段风流韵事。
可是,令苏写衣不得不产生警惕的是,她曾派过阁中的人去调查他,上报的居然只有生于兰州一条。兰州不过白国境内的一个小地方,一没有显赫的家族,二无门无派,怎么可能藏得了他这样的人。隐逸是一回事,但不可能连着个都抹去。真那她当傻子吗?
“兰无篱向来隐逸,这次他出来,断然不会只去鄍山,定有其他目的。如果说……”苏漓顿了顿,看着苏写衣缓缓道,“如果说他也要找几肆,这样一来,他去鄍山的原因就可以解释了。”
的确,苏漓说得不错。鄍山大会中不乏云朝武林中一些德高望重或者武艺高强自成一派的人物。要找几肆,他们可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苏写衣一言不发,垂着头沉思着。若一切真如苏漓所说,那她去找几肆可真谓是困难重重。虽未打过交道,但凭知觉,兰无篱绝不是普通人物。一个人说他好很正常,一群人说好也不奇怪,问题是人人都敬重他佩服他,美名传遍江湖,她怎么敢小看了他。
算了算了,莫再想了,今后多加小心罢了。苏写衣这般安慰自己,暗自定心。
“话说回来,你不与我一道去鄍山。”
苏漓嘴角一扬,摇着头道:“我说过了,在那老家伙七十寿诞,我会回去送他一份礼物,来尽尽我这个做儿子的孝心。”
“也好,记得算上我一份。送了那么多年那么好的礼物给我们,也是时候回敬回敬他了。”苏写衣眼中闪光一瞬即逝,妖娆一笑,只是那笑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冷酷,“不过,你再等我两天。待我安排好阁中的一切,我们便出去吧。”
“随你。”这琉音阁不似其他帮派,任何人想去就进得去。天下无琉音阁找不到的事物,天下亦无人找得到琉音阁的位置。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同样出不来。因为苏写衣不能武,所以只能靠布阵护住琉音阁的安全。而且每隔几个月她便会更改阵法,除了几个重要的人,再无他人知晓。
天上的白云时聚时散,飘来飘去,没有丝毫规律。苏写衣望着天空看,感慨万千。终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不可知啊,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