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刀落下,即将到她身上。苏写衣似乎能想象到这之后的场景,无非是银光一闪,大刀砍下,血肉四溅。
想着想着,苏写衣突然莫名地笑了出来。天意难违,造化弄人。苏写衣给自己试想过很多结局,最有可能的是毒发身亡,其他还有被皇族害死,或是得恶疾而亡。但眼下她即将遭受的,却是从未想到的。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拦腰砍死,到头来还不知被谁杀死的,说出来自己都不信。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传出去岂不是沦为世人笑柄,堂堂琉音阁阁主到了黄泉之下以何脸面去见逝去的武林人士。
九泉之下,还有,她的母后。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以母后的名义发过誓,此生不得轻信任何一人,尤其不能相信眉目含情的男子说的话语。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谁知却终究避不开。为了找几肆,为了给母后报仇,她选择与兰无篱合作。那个眉眼如画,优雅从容的男子,嘴角一勾,便勾人心魄。
她苏写衣自诩冷静自知,从不信任他。他知如此,却也从不点破,那是因为他也有他的顾虑。以利益为纽带的关系,才是天下最为牢固的。苏写衣一直相信这点,所以她肯定兰无篱会帮她找到几肆。同样,她会尽自己所能帮他拿下这江山。然后他当他的帝王,她回琉音阁继续做她的阁主,此生不再相遇。她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相信他们二人的结局会是这样。
只是,从来有人告诉过她,一旦踏入了这条路,命运便不再是自己所能把握的了。所以苏写衣永远不会知道,从鄍山遇见兰无篱起,她的人生便出现了一个转折点,这个转折点使她与先前的道路交叉而行,而那条路通往的前方只会与她原先所想的越来越远。
若是在黄泉中遇到母后,她知道自己就这般死了,怕是又要一个巴掌打下来了吧。
只是,现在想这些也无用了,事已至此,不如以平和心待之。乐观的来说,被一刀痛快的砍死总好过于受尽毒发的痛苦折磨。只是,自己终究没有寻到几肆。这样的结局,她接受了。可是苏漓呢,苏写衣不敢想象。母后走后,世上就只留了他一个亲人。从小到大,哥哥是最疼爱自己的。小时犯了错母后要教训自己,有几次不是哥哥替自己担了那些罪名。如今自己可以痛快地走了,而哥哥却要煎熬一辈子。她最舍不得、最难放下的,便是他啊……
就当眼睛将要闭上之时,苏写衣突然感受到自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晕眩。她只觉得自己被卷入狂风之中,她四处摸索,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本能地抓住。待她站稳清醒之后,抬头一看,惊讶地发觉她居然在兰无篱的怀里,自己的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感受着这种特有的温暖,苏写衣有那么一刻的恍然,心中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小到大只有母后给她过。母后去世后,除了苏漓,苏写衣便再也没有感受到这份独属于她的关切。
呆愣了一会儿,苏写衣终于回过神来。如同碰到烫手山芋般倏地抽回了手,一下子跳出了兰无篱的怀抱。美目不住地闪烁着,檀口微开,视线东跳细跳,就是不敢瞥及兰无篱。
兰无篱看见她这副样子,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这笑与往常的甚是不同。不知从何时起,他内心不再是风平浪静,他万万没有想到,刚刚的那一幕竟让他心存余悸。回想起方才的画面,兰无篱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一下子过来救她。往常遇到这种事他总会权衡一下再做打算,可如今……兰无篱心中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冷静了一会儿,苏写衣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刚刚,她命悬一线!她猛然一回头,只看见黑衣人尸首分离,躺在地上。她登时明白过来时兰无篱救了她。
怔怔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了一句:“救命之恩,永生铭记。”她说不清此时此刻她内心复杂的心情,她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应答他,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化成这样简单却属心声的话语。
“我舍命相救,你却只有永生铭记这么简单?”低沉的声音传来,弄得苏写衣心底很不自在,就像心被挠了一下。
“那你想怎么样?以身相许?”苏写衣不在意地抛下一句,睁眼看着兰无篱,笑道。
兰无篱摸着下巴,想起自己刚才的事,神情认真,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可以考虑一下。”
苏写衣听了,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移开了对着他的视线。
兰无篱却不着急的样子,嘴角一弯,兴趣盎然地盯着苏写衣看,直到看到苏写衣心里发了毛,见她手足无措的像小猫被抓了包一般地离开,才开怀笑出声来,眼中忽闪过一丝暗光,神情不明。
这时,另外一边,黑衣人杀的杀,逃的逃,风波过去了,安全了。苏写衣见状,连跑到槿符身边,见她喘着粗气,一脸疲惫,不过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有点小的擦伤,她也放下了心。取出金疮药,替她擦了些,又分给其他的下属,很快便完事了
回头,兰无篱也跟了上来。苏写衣心中还遗留着刚才和兰无篱之间的尴尬。平息了好一会儿,苏写衣才问他道:“你说他们是谁,无缘无故为何要袭击我们?”
兰无篱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摇摇头说道:“暂且不知,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便清楚了。眼下,我们还是清理一下马车,继续赶路来的要紧。”
苏写衣望了望被黑衣人闯进的马车,不禁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兰无篱在一旁说道:“还有,阁主的那辆马车已经用不来了,就要麻烦阁主要跟在下同坐一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