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连青,自钟少胤等三人走后,一时不知去向何方。转头看了一眼看烧饼摊,丝丝香味入鼻,更觉腹中饥饿难忍,但烧饼伙计的淡漠连青已有领教,任是饥肠辘辘鸣不平,他却也只能强打心神,往那不远处的角落走去。
角落无人更无食,连青孤坐在地,不觉两行清泪爬上脸庞,回想往日在那山中,野果野味何其多,爬上枝头,掏上一窝鸟蛋,林间奔跑,逮上一只野兔,自给自足的生活,要受谁的欺负,要看谁的冷脸?一切都是自在欢愉的,没人会说你丑,爷爷有讲不完的故事,鸟儿有唱不完的赞歌,美与丑,与这世道何干?连青越哭,越觉着恨,他很自己为何走错方向,恨那世人为何这般无情,恨这苍天为何给他一张丑陋的脸。同生天地间,为何要有美丑之别,为何要有仇杀。他不知破坏他美好生活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他恨那个人恨得刺骨,恨得铭心,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抱头在膝,清泪润湿了胎记,打湿了衣衫。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关心他的饥饿,唯一值得撇上一眼的,只是他脸上的青黑胎记。
累了,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因为流离,因为饥饿,因为欺侮。他要睡觉吗?因为梦中有普慧祥和的面容,他一定会笑着说:“孩子,你活着爷爷就活着,世人都认为你丑时,你只需记住有一个人赞美你时,那么这个人定是上天派来的幸福使者。”
他睡着了吗?因为流离,因为饥饿,因为欺侮。依稀看到了那个幸福的使者,正朝自己缓缓走来。连青抬起头,打量着使者模样,竟有着几分熟悉,一身白衣打扮,手拿一把折扇,温文尔雅模样,这不就是方才名唤林行风的少年嘛。连青忽地站起身,竟发现这一切并非梦境。
原来林行风自知以一记之力,难敌钟、宋二人,更何况他空有一腔好心,却无缚鸡之力。那林镇麒乃是当世一豪杰,虽比不得那些修真之人,能功参造化,腾云驾雾,但使得一手《九风剑诀》,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单说这白河城中,却是无不令人敬仰万分的。林镇麒老来得子,虽爱妻因难产而亡,但见其儿资质极好,衣钵能有传人,却是喜大于哀的。然而,这林行风生性却不免让人有些伤怀,从呀呀学步开始,他只对笔墨纸本有兴趣,对那刀枪剑棒之类,却是见之就避。林镇麒自不甘心,每日里尽心传授,一套《九风剑诀》传了七年,林行风却只学得些许皮毛。再说这林行风,练武练不好也就罢了,偏喜管闲事,结交奇人异士,只是他生性颇为胆小,不要说和人争勇好斗,但是见上丁点血迹,也就不由昏晕过去了。
正自诧异之时,却见林行风微微一笑,单手递了一个烧饼过来。也顾不得什么客气,连青一把夺过,张口便大口咀嚼起来。
林行风见状,不由乐了起来,右手一抬,手指轻动,“哗”,折扇打开。轻摇两下,林行风单手将扇子旋转了两圈,倏地合上,随即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连青。”连青把头一抬,继续道:“我知你叫林行风,今日大恩,日后定当图报。”
林行风轻笑一声,道:“说的那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同生天地间,岂可见你受难,我却不闻不问乎!只是,在下实力不济,不免有时闹出笑话来。”
连青正要答话,却见一年老长者,匆匆跑到林行风面前,急切道:“少爷,你怎地在此?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老爷正等着你练功呢!”
林行风面色一变,似有万千乞怜道:“刘叔何不回去说找我不见,我也好就此休息一天呢?”
“老爷的脾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到时侯你又难逃皮肉之苦了。”林叔道。
折扇一展,林行风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这般苦日子,不知何时有个头啊!只是连兄孤苦一人,何不跟我一道回府呢!”
“少爷怎地这般没有记性,前次你带了一个乞丐回家,偷了些许财物不说,还惹得你被老爷毒打一顿,这次,我看就算了吧!不如赠些银两,就此打发吧!”
“罢了,罢了!连兄这几日暂且留在此地,待我回去禀明家父,也好免却你这流浪之苦啊!”话落,林行风随手掏出一锭银子,递于连青手中,便随刘叔匆匆离去了。
目送着二人离去,连青再次坐下身来,打量着手中的银两,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钱财究竟为何模样的。这锭银子大概也有十两的,足见林行风家境之富裕,出手之阔绰。连青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正自欣赏间,猛地发现地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两只大脚。下意识地收好银两,连青慢慢抬起头,打量着身前人的面容,只见这人面色冷峻,不怒自威,身上隐隐流露出来的彪悍霸道之气,让人不寒而栗。连青年幼,好生害怕这人是因钱财而来,于是,两手紧抱胸前,两眼呆呆地看着身前人。
身前人先是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声若洪钟道:“小孩儿,不必害怕。适才,我看你被人欺负,却不半点还手之力,看那少年绝非等闲之辈,不知你可否随我学艺,他日,能与他一较高下,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连青心神一松,眼珠转了转,稚气道:“能与你学些什么呢?”
“哈哈哈。”身前人仰头一笑,眼神忽地凌厉起来,身子往下一俯,伸手轻抚着连青脸上的青黑胎记,道:“不知小兄弟想学些什么呢?”
“驱驰飞剑,飞身苍穹,驰骋天下。”连青朗声道。
身前人点了点头,抚在连青脸上的手臂,倏地往回一收,眉头一紧,也未见得他做何动作,那连青藏在怀中的银两,便不由窜了出来,眼看要落进身前人手心,却硬是还有二三分距离时,悬空止在了手心之上。身前人面色沉静,道了一声“看仔细了”,猛地将手臂往外一翻,银两便疾如雷电般,直朝外射去。“叱”地一声细响,身前不远处的青砖地面,一股烟尘犹如水柱般直冲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