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的意思是,”吴铮缓缓道:“辛西娅遭遇的这两件冤假错案,都需要我帮忙是不是?”
“当务之急是劫案。”汉斯神色忧虑:“因为费迪南德的事,她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个时候再被坐实罪名,就不仅仅是声誉上的损失了,要面临职业的解除、生活的停摆,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嗯,我知道了。”吴铮淡淡点头:“放心吧,如果辛西娅是清白的,我会尽全力帮助她!”
汉斯如释重负,看向他的目光感激中带着歉疚:“你已经救过我两次的命,还有霍华德和兄弟们……说实话,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感激,更不该无端端又给你招来一个麻烦……”
吴铮笑着一拍他肩膀:“好了好了,不说这个。”突然眼珠一转,低声道:“我今晚要离开洛杉矶,具体返回的时间待定。在这期间,有两件事想委托给你。”
汉斯肃容道:“你说。”
“第一,”吴铮道:“请务必保证廷叔和阿蓉的人身安全,可能暗中盯上他们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我需要你叮嘱班克、多尔和霍华德,时刻高度警惕、严防死守,不能有半点的疏忽大意!”
“放心!”汉斯重重点头:“谁想对他们不利,除非踩过我的尸体!”
“嗯,第二,”吴铮又道:“我刚才接到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就是哥伦比亚军火巨头雷诺兹,两天后将要在郊外的阿尔汉冶炼厂转移4000万美元去机场,全是现金,我要做这单买卖,给弟兄们也赚点零花钱!”
汉斯听的一凛,迟疑道:“你想劫了它?可是消息来源靠谱吗,会不会和上次一样……”
“我就权当消息是靠谱的!”吴铮嘴角浮起冷笑:“只要雷诺兹的车队如期出现,别说运输的是现金,就是核弹我也照劫不误!如果有人想利用这次机会再设个圈套,我钻给他们看好了!”
汉斯皱眉道:“可是这样很危险,我们一点底细都不了解……”
“所以需要你走一遭。”吴铮点了点头:“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去阿尔汉冶炼厂内部、外部做一番巡视,尽可能的打探每一个细节、每一则消息,从厂区到厂门、再到伊斯特货运机场沿途详细的路径、地形……我希望根据你得来的数据制定计划,预估敌人可能埋伏下的所有圈套,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让他们完全失去机会!”
汉斯定定的看向他,缓缓点头:“好!这事我来办……但是有两点必须考虑在先:第一,即使我再努力,也有可能打探来的消息本身就是个假象,对方存心误导我们,这招不得不防;第二,根本就不存在这次运输,有人胡说八道一番,只是想拿你当猴耍!”
吴铮又摸起了烟盒,面色深沉:“走着瞧!”
十分钟后,他不紧不慢的走出房间,在许劭廷门前止步,屈起指节想要叩门……突然犹豫了一下,转而面向窗口,看着外面浓浓的夜色陷入沉思。
不管他如何的自负、自信,有一点不容置辩:电话里的神秘男子确实掌握了他详尽的动向和行踪,能做到这一点而本身又不暴露,让吴铮陷入猜疑和困惑中,就足以说明对方的手段和能力不容小觑!
潜在的敌人很可怕,潜在的不知名的敌人则更可怕!
吴铮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开始作祟了,心绪难以平静。
迄今为止,他树立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从强大残忍的日本黑帮草州团,到老奸巨猾的卢卡斯,亦或是比猪猡还脑残的谢尔盖和危险黑暗的赌场大亨乔伊·拉蒂莫,甚至包括军火商雷诺兹、圣地亚哥的斗牛帮,还有怀恨在心的FBI探员王迹……这些对手再怎么难缠,至少都具备一个特点,那就是有名有姓的摆在桌面上。
而现在无端端又冒出的一股神秘势力,吴铮连他们的名字和身份都搞不清,郁闷可想而知。
知己不知彼,这是交锋对决的大忌,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落尽了下风,而反击的手段并不多。如果再往深一层联想,他的秘密究竟在这些人面前暴露了多少,也成为之后较量中至关重要的因素。
吴铮百思不得其解,同史蒂夫的黄金交易发生于昨晚;同王迹等人的地道鏖战始于今天……为什么短短24小时不到,这股神秘势力就像占据了上帝的视角,收集掌握到了全部信息?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还有,如果最近一天的事情他们都知根知底,那么向前追溯呢?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有多少秘密可言?
“咳咳,咳咳……”许劭廷急促的呛咳声在房中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吴铮努力甩甩头,连房门都来不及敲,快步闯进屋子里,发现许劭廷堆坐床头,痀偻的身体不住颤抖,上半身几已伏上双腿,脸色憋的青紫。
吴铮紧忙走过去,搭手在他后背抚捶,好半天才见缓解。
“咳咳……”许劭廷勉强控制住气息,仰首扼叹:“哎,风烛残年,我真厌倦再把这条老命维系下去了!”
“廷叔,别瞎说!”吴铮扶着他靠上床头,拢了拢被子:“你很快就能得到有效的医治了。”
“这恐怕……咳咳……不好说,”许劭廷一边咳一边苦笑:“吴铮,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就在刚刚,我和振笙通了电话,把去瑞士的事通知给他了,如果这次有去无回……”
“廷叔!”吴铮紧蹙眉头:“这个时候您最好别胡思乱想……”
许劭廷摆了摆手,语调有气无力:“听我说完,这段时间内……包括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都由振笙执掌四海堂的大小事宜,如果以后轶城还能活着出现,再由他慢慢过渡,从振笙手里接过这个担子,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亲耳听到了,也算一个完整的见证人……”
吴铮摇头叹道:“廷叔!”
“本来我也担心空口无凭,”许劭廷接着道:“下面的人不会服气……可有你做这个见证就足够了,振邦、毅杰他们纵有野心,也绝不敢在你面前惹是生非,那么四海堂仍能保住一口元气,不至于马上倾覆流散,振笙也才有时间调整运作,给弟兄们安排好日后的落脚之处。”
吴铮无奈的点头:“好吧,廷叔放心,还是那句话:万事有我,您就安安心心的去治病。”
“嗯,”许劭廷满意的微笑,又道:“此外,我们今晚决定和阿蓉摊牌,你尽量少说话,我来和她讲明。这丫头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可是绵里藏针,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轻易低头,我们必须说服她!”
吴铮道:“这样最好,我正愁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
“还有,”许劭廷突然侧头看他,神情凝重:“吴铮,阿婥今晚和你同来,绝不是探望阿蓉那么简单,对吧?我先是在楼上看到她下车,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其次你的演技也不怎么高明,骗不过我老头子的!”
“廷叔……”吴铮眼神闪烁:“许婥她……确实遇见了点小麻烦,就是家里突然招了贼,丢掉些现金和首饰,我们已经报警、录完口供了,所以她情绪不太好,才决定和我一起过来见见阿蓉的。”
许劭廷盯着他看:“就这些?”
吴铮摸了摸鼻子:“就这些,要是不信……您可以亲自问她。”
许劭廷缓缓闭眼,神情倦怠,突然压低了嗓子:“吴铮,我这些日子里不断的在想……有很多事情,仅仅靠我们的主观意识就决定了,这种做法一定就对吗?”
吴铮愕然:“您……想说什么?”
“譬如说,”许劭廷徐徐睁眼:“当年义弘被艾瑞克和何塞夫联手陷害、抱病憾死,我想当然的就对阿蓉封锁了全部消息,不希望她知道一丝一毫;直到十年后才迫于形势讲出全部真相,现在还要逼着她做决定,你说……这对阿蓉公平吗?她当年被剥夺了知情权利,今天又何谈选择?”
吴铮默默思考,说道:“廷叔,您这个问题太深奥,我恐怕没法回答。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您当时做了什么决定,出发点都是为了祝先生和阿蓉好……也许,当时她那个年龄,确实没法接受那么残酷的事实,您不想把仇恨的种子早早就埋在她善良懵懂的心灵中。”
“可这世上的事啊,终究都有两面性。”许劭廷摇头叹息:“我活了一把年纪,越是临了却越迷惑,从前那些做过的决定、说过的话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晃过,既分不清对错,又不堪回首……”
“廷叔,”吴铮温言相劝:“您别胡思乱想了,保重好身体最要紧,从前的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得往后看,即使您觉得心里不舒服,想办法弥补也比没来由的感慨有意义。”
“我不是没来由的感慨,”许劭廷眼皮低垂:“而是因为阿蓉又想到了阿婥。”
“许婥?”吴铮实在不想多提,故意放松语气:“这些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许劭廷侧头看他:“阿婥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我为什么有很多时候对她还不如对阿蓉亲近,甚至把我们之间的父女关系搞的如此紧张,很少做出让步?”
“哪里……”吴铮挠了挠头:“在我看来,您对这姐妹俩不分轩轾,手心手背都是肉。阿蓉的命运固然多舛,许婥也是因为家庭过早破裂才变得性情乖张,你们父女俩缺乏一些必要的沟通和理解罢了。但我相信这么多年来,您带给她们俩无私的关怀和父爱一点不少,没人觉得阿蓉是您的亲生女儿;而您却是许婥的养父。”
“你说对了!”许劭廷突然挺直身体:“没错,我就是许婥的养父,她本来也不姓许!”
“啊?”吴铮浑身剧震,直惊的目瞪口呆:“你……你说什么?”
“我说,”许劭廷看着他,无比郑重的一字一句:“许婥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