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四人茫然疑惑的目光,吴铮又笑了笑:“要解释清刚才那个陌生的电话……或者说这单买卖,有很多细节你们并不知情,这样吧,大家先吃饭,饭后我和汉斯单独交待一下,然后再定夺。”
上次的打劫美联储黄金行动中,吴铮考虑到众多因素,把汉斯等人安排在了外围做接应,只带了戴安娜深入腹地,虽然最终得逞,可由于雷契尔·哲姆罗的搅局,结果并不算尽善尽美。不但他们俩遭遇到了王迹的纠缠,汉斯四兄弟也被警方“莫须有”的全部抓获;而老奸巨猾的卢卡斯更先一步掳走了许劭廷和祝韵蓉。
这使得吴铮失去了回旋余地,不得不和卢卡斯达成交易,亲赴医院去解救他那个败家儿子,才换来一众人的平安释放和通缉令解除。总体看来他得了黄金,排除了隐患,倒不似吃太大的亏;可甭管怎么说,依然有被卢卡斯抵背扼喉、胁迫制约之嫌,每每想来总感觉面上无光、心底郁郁。
出于这个原因,外加需要保密,后续事件的进展,吴铮并没有告诉汉斯等人。真正知悉他获取了黄金的,也就弗兰克、戴安娜和许劭廷寥寥数人,至于同史蒂夫交易这节更为隐秘,参与者只有戴安娜一个,可惜阴差阳错,半路又冒出个道格节外生枝,导致他的交易计划再次搁浅,甚至还赔上了“老本”。
这些事接连发生,吴铮应接不暇,还没来得及找雷诺兹或史蒂夫算账,又接到索菲亚的求助,要他飞往拉斯维加斯的尖峰集团总部;稍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迹等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选择在今天入侵柏镭珠宝店,等到这一轮折腾完,离他启程的时间仅剩几个小时了。
索菲亚下午同他商定,今晚十点准时出发。为了掩人耳目,吴铮此行既不能声张,也不能征用索菲亚的私人专机,那样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盖蒂家族内部,为此本杰明居中运作,悄悄租赁了一架小型航空公司的商务机……这些计划都已经运作到位。
所有的事都在往一起赶,吴铮本来还有数个小时的闲暇时间,可许婥突遇意外又把他的行程一拖再拖,所幸一番忙碌,应付得还算稳妥,直到那个神秘电话的打入,令他开始心绪难宁!
那个沙哑又陌生的男声善恶难辨,可寥寥数语,却似掌握了他全部的行踪和秘密,显得高深莫测。吴铮感觉自己就像在澡堂子被人偷窥了,却找不出那双恶毒的眼睛,这滋味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
这人,或者说这些人究竟是谁?有什么来头?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非但知道吴铮秘而不宣的“黄金交易”,还知道光顾珠宝店的劫匪就是王迹……仅仅不到24小时,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这岂不是意味着,吴铮在史蒂夫面前的“假死”,还有和王迹达成的“协议”全部暴露,出现了第三方知情者?
这种情况匪夷所思!也非常严重!吴铮的行事和计划如果在这些人面前没有秘密可言,显然太糟糕了,随时都会发生他意想不到的恶果。因为对方走在了他前面,对比出的巨大优势几乎无法追及也无法弥补。
有鉴于此,在汉斯等人面前,吴铮更不能显露出自己的不安,而是不动声色的默默盘算,该用怎样最有效、最犀利的手段回击!和别人相比,他毕竟是“与众不同”的,如果就此忍气吞声肯定不行。而且他还坚信,就算这伙人有天大的本事、占尽先机,依旧谈不上“一切尽在掌握”。
因为他们对吴铮了解的越多,越会慎于浮出水面,不敢轻举妄动。而仅仅在暗中窥觑是有局限性的,非但阻止不了他的言行,更无法左右他的思维和超级能力!据此反击,才是他最大的资本和优势。
这场较量的关键在于,那些人尽可以隐藏在幕后故作神秘,但最好别被吴铮抓住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否则局势就会被他顷刻间颠覆,客主易位!此外,沙哑男声透露雷诺兹有一笔赃款要运输,时间、地点、金额描述的非常明确……这看似是个利好消息,也设身处地的为吴铮提供了机会,但客观分析,很难为其定性。
谁知道那是一笔买卖还是一个圈套?他们安的是好心还是歹心?有打劫美联储黄金的前车之鉴,吴铮不会傻到去信任一个第三方来源的消息。同理,沙哑男声还透露王迹等人在积极深入的调查他背景,这有可能是警告,也有可能是“离间”,总之因为他们的介入,再简单再直观的问题都变得扑朔迷离,深不见底。
吴铮消化这些内容的难点在于:从接完那个神秘电话开始,信与不信都得做出回应,别无选择,总不能当做没听到过……这可能就是那些人最大的目的,先看他迷惑彷徨,再等着他做出决断;而优势在于,无论怎么选,他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我行我素,甚至加进去一些“佐料”,把水搅的再混点。
眼下,就有个机会。
史蒂夫押送4000万美元的巨款,消息是假另当别论;如果属实,吴铮反而动了心思。
他想起了下午出给索菲亚的“将计就计”,放在这件事上,何尝不能再用一下?做个最基本的假设,权当这次押运又是一个暗黑诡谲的龙潭虎穴吧,闯一闯它又能怎样?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既然那些躲躲藏藏的家伙希望他上套,好,那就遂了你们的愿!
吴铮自忖只要应对得力,做个最不乐观的分析,这也至少是次五五开的对等机会!他需要籍此揭开电话里那些人的神秘面纱,把他们在黑暗龌龊的幕后揪出来,在骄阳下暴晒成一条一条的咸鱼干!
于是一顿晚宴开始的不算隆重,结束的也很匆忙,班克、多尔和霍华德都很识趣,风卷残云的猛吃猛喝,完事抹抹嘴巴先后离开,还顺手关上了房门,屋子里只剩下汉斯和吴铮两人,相对而坐。
吴铮默默拿起酒瓶,又斟满了两个杯子,没想到汉斯率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说,也有很多计划要吩咐……但是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先说一件事?”
吴铮怔了下:“好,你先说吧。”
“有没有办法……”汉斯吞吞吐吐:“有没有办法把辛西娅捞出来?我知道她是无辜的!”
吴铮歪了歪头,讶异道:“你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要是劫匪的一员,”汉斯定定道:“不可能连枪都没摸过,更不可能拼命反抗,以我的经验和阅历……完全能看得出一个人在生死时刻做出的抉择,是演戏还是本能!”
“呵呵。”吴铮笑了,摸出烟盒:“而以我的经验和阅历,至少也能看出你还有其他的理由。”
汉斯黝黑的脸膛闪过一抹尴尬:“是这样的,我和霍华德上班第一天,午饭的时候在后巷无意中遇到辛西娅,她当时正被几个小混混调戏纠缠……”
“哦,明白了。”吴铮嘻嘻笑道:“原来是英雄救美?”
“哪里?”汉斯表情窘迫:“我是第一次见到辛西娅,也不知道她就在珠宝店工作,后来……后来出手打跑了那些小混混,闲聊当中才提起的。”
吴铮笑道:“也就是说,霍华德找我告状……也不全是无中生有吧?”
“嗯,”汉斯爽快的点头:“第二天辛西娅为了表示感谢,特意请我一起吃午饭,霍华德发现后很担心,因为她在店里的名声不好,怕我受到牵连……”边说边低下了头:“可是……可是我们谈的很投机,我也不觉得辛西娅真像传闻里说的那样。”
“好吧,”吴铮更觉可乐,耸了耸肩:“于是英雄救美变成了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汉斯抬头看他,眼里很真诚:“我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亲切、很自然,无拘无束没有压力,自从我妻子离开人世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和陌生女子之间……”
吴铮吃了一惊,插口道:“你是说……你原本有家室?”
汉斯黯然低头:“是的,我和妻子结婚后幸福的生活了两年,第三个年头接到部队命令开赴前线,这一去就是六年……在回国的前夕,我接到家人和医院的通知,她患上了严重的肾炎,而当时战事吃紧,部队并没批准我的探亲请求,一个月后,她就离开人世了,我甚至……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汉斯,对不起。”吴铮轻轻握起他的手,涩声道:“我非常遗憾,对不起!”
“没什么。”汉斯抽回手,拍了拍他肩头:“这是上帝的安排,人生无常、生死有命,没得选。”
房间里瞬即沉寂下来,吴铮默默递上烟盒,两人各自点燃了一支烟。
“我和妻子没有养育子女,”汉斯吐出口烟,打破沉默:“她死后的六年来我一直单身,也不想再婚,因为我……我忘不掉她,就在心里深深的怀念,用大把的时间和五名战友厮混,一边为卢卡斯卖命、一边享受着孤独和寂寞,觉得这样也挺好。”
吴铮温言道:“但是辛西娅的出现……让你感觉到……有些不一样?”
“坦白讲,是这样!”汉斯抬头看他:“辛西娅和我非常谈得来,虽然我们只相识了几天,却倾诉了彼此的全部,感觉心灵相通。她说她崇拜军人,欣赏军人那种无谓和无私的奉献精神,她的哥哥就是一名军人,从小到大对她都有着深远的、意义非凡的影响,更愿意今后陪伴……陪伴在我身边。”
吴铮抽了口烟:“原来是这样……”
“后来我们还对上了号,”汉斯又道:“她的哥哥叫约翰·莫吉,是第25步兵师旅战队的一名中尉,在七年前也开赴到我们所在的前线进行侧面支援……也就是说,尽管我们不在一个战壕,也从未见过面,但却在一个战场上共同战斗过!只可惜……只可惜约翰在一次敌人的迫击炮突袭中被炸成重伤,最后没挺过来!”
吴铮连连皱眉,慨然叹道:“哎,见鬼的战争,那就是场可怕的灾难!”
汉斯嘴角抽动,好似情绪很激动,突然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房间里再度沉寂下来,吴铮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不过据我所知,辛西娅的麻烦不止是这起抢劫案件,好像她之前……之前做过的事……”
“那不是真相!”汉斯猛地抬头,抹了下嘴巴:“就和这起案件一样,她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