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端坐不动,看着三支黑洞洞的枪口俏脸凝霜:“我想弄明白……你们到底是想要金子,还是想替FBI义务做点贡献?顺便强调一下,我是通缉犯不假,可这位吴铮先生已经被取消通缉,你们消息太闭塞了。”
蝎子狰狞一笑:“可哪个守法良民会和你一起出现,妄图出售美联储的黄金?”
“蝎子先生……”吴铮突然道:“你搞错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说出售的是美联储黄金了?警方都承认搞错了,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一个人可以打劫到一火车皮金条吧?你看,这是我祖上……”说着拎起编织袋探手入内,蝎子、瘦骨男和胖子脸色齐变,绷紧身体端枪:“喂!马上把手拿出来,别想耍花招!”
吴铮的动作僵住,脸上表情又无奈又冤枉:“这是我祖上留下的一批黄金饰物,不久前老屋拆迁,族亲们在后院大槐树下挖出来的,几经辗转才托运到美国来,怎么可能是美联储金条?不信你们听……”手臂伸在编织袋内搅动,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但既不悦耳也不沉闷,叭哒叭哒的有声无韵,毫无弹力。
这下不但蝎子等人将信将疑,戴安娜也极为吃惊,这确是金子护撞那种典型声响,可之前编织袋里明明空无一物……吴铮到底在搞什么鬼?刚想转头去看,猛的想起他之前那番叮嘱,强行忍住,继续绷紧俏脸。
“手拿出来!”蝎子狡猾的眼珠乱转,一抖枪口:“慢慢的把袋子放到桌上,退后两步!”
吴铮扁了扁嘴:“如果大家都是求财,这件事很好解决。”依言把编织袋堆于桌上,后退了两步。
戴安娜眼见那袋子里有棱有角,鼓鼓囊囊被塞满了物事,心里又惊又奇。吴铮在酒店空手变出数根金条的本事她曾亲眼目睹,现在如法炮制倒能接受,问题是隔着袋子观察,里面的物事怎么看怎么不像“金条”,乱糟糟混做一团……这短短十几秒钟里,他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蝎子诡戾的眼神翻动,拖住桌沿后拽几步,和戴安娜、吴铮间隔出一截距离,持枪的动作不变,透过编织袋缝隙向里窥探……登时面色大变,刹那间流露出混乱、震惊、贪婪、欣喜的表情!
他抬头和瘦骨男、胖子对视,又扫过戴安娜和吴铮,伸手颤巍巍探入袋里,首先提出一尊纯金的雕像!
吴铮张口疾呼:“蝎子先生,手下稳着点……那是我们中国人敬奉的神明,叫观世音菩萨!”
戴安娜妙目圆睁,心口猛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条变成了金菩萨……这么复杂的工艺转变过程,早就远远超出了吴铮那句“淬炼”,甚至是铸币厂和冶炼师也力所不及,非专业的巨匠名家耗时持久、投入大量心血精力方能雕铸,这家伙却在短短十几秒内一蹴而就,显然是又施展了不为人知“暗黑魔法”!
蝎子双眼冒光,呼吸粗重,放稳了金菩萨,又探手进袋……这次拿出的居然是头栩栩如生的金牛!再之后,金项链、金手镯、金戒指、金蟾、元宝、财神爷、关公、奔马、飞龙……源源不断取出,霎时间局促狭窄的房间内珠光宝气,鎏金流彩,这些精致罕见的宝贝险些没闪瞎一众人的钛合金狗眼!
戴安娜再也忍耐不住,趁着蝎子等人惊骇发呆之际偷偷回望吴铮,看到他极为诡诈的眨了一下眼。
答案呼之欲出,这就是他一手搞的把戏!
戴安娜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所措。眼前这些工艺品件件堪称经典,除了本身具有的艺术价值外,更要命的是皆为纯金打造!这意味着在吴铮的暗黑魔法转换下,非但不会再有什么美联储黄金,他们也完全不必以“销赃”的心态谈交易了,甚至换一种渠道运作,把这些宝贝疙瘩拿去拍卖,换取到的利润会远超金条本身!
吴铮这个家伙,原来早就胸有成竹,留出了一手“斗转星移”应对危机,害得她白白忧心两天!
戴安娜越想越恨,要不是情势所迫,得陪着他唱完这出双簧,早就凶巴巴的兴师问罪了。但是很快,她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蝎子、瘦骨男和胖子三人在匆匆交换眼神,眉目间均流露出无法克制的贪婪和暴戾,甚至隐隐夹带着一丝杀机!
情况不妙!
尽管是受雷诺兹指派来“验货”,但三个人这一刻的表情似乎彻底悖离了“交易”法则,完全沉溺于黄金的诱惑中,要做出一个可怕、惊人的选择!
简单来讲,凭戴安娜混迹江湖的十几年经验观察,蝎子等人不会再继续下一步的“谈判”,而是想把这些黄金据为己有,明晃晃、赤裸裸的耍流氓!
这个变化很突兀,也有点说不通。尽管在肮脏危险的圈子里,“黑吃黑”的交易时有发生,但身份地位、财富声名如雷诺兹这样的江湖大佬也偶有为之……不但犯了自毁长城、隳节败名的愚蠢错误,也直接影响了他长远的利益。此事一旦流传出去,还有哪个卖家敢和他做生意?
而且戴安娜和吴铮拿来的“样品”纵然珍奇宝贵,毕竟数量有限,雷诺兹真想贪吞,至少也该再放放长线,引诱他们拿出更多的干货,值得狠宰一刀;这么点蝇头小利还不够塞牙缝的,未免显得他“太没出息”,和得鱼忘筌的宵小毛贼又有什么区别?
吴铮对危机的嗅觉倒好似没有戴安娜敏感,只极力辩白道:“蝎子先生,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嘿嘿……”蝎子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颇为满意的点头:“就算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至少这些东西摆在那儿,不会骗人。”狡诈的眼珠一转,阴阴问道:“你刚才说族亲们在你家祖宅的大树下挖出不少宝贝,然后辗转托运到美国来……是不是不止这些啊?还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吴铮马上接道:“那当然,还有好多,好多……蝎子先生,您想一次性全都收购吗?”
蝎子和瘦骨男、胖子对视一眼,舔着嘴唇凶光毕露:“我想一次性全收,没有购!”
吴铮好似智商捉急,愣愣的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蝎子狰狞大笑,猛的枪口一抖:“意思就是这单生意没得谈了!把剩下的黄金交乖乖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滚蛋;否则嘛……嘿嘿,你有一座金山也没命享受喽!”
吴铮怒道:“蝎子先生,你怎么可以这样?!雷诺兹先生……”
“去******雷诺兹先生吧,哈哈!”蝎子的三角眼闪动着得意和狡狯:“老子才不会为他这种人卖命!”
“但你却可以为斗牛帮卖命!”戴安娜突然冷冷道:“为奥斯卡·森托尔报仇,对不对?”
蝎子的笑容陡然收敛,居然谑笑着点头:“我这位胞弟把你们俩的本事夸上了天,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行事务必谨慎……嘿嘿,如今一看,见面不如闻名,你们也不过如此嘛!我只设了个小小的圈套,不但骗得你们钻了进来,还唾手可得一批价值连城的黄金,哈哈,奥斯卡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这次总该对我心服口服了吧?”
戴安娜面沉似水,回头看了一眼吴铮,发现他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显而易见,他们俩被骗了!眼前的“蝎子”是个冒牌货,跟雷诺兹·邓肯毫无瓜葛,真正的身份却是斗牛帮奥斯卡·森托尔的哥哥……怪不得吴铮和戴安娜看他的相貌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吴铮的苦笑很“纯洁”,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被这个骗局恶心到了。
真相大白之际,冒牌蝎子和他的两个瘪三手下奸计得售,洋洋得意,自以为掌控了全局;可实际上对吴铮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他只是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报以一抹苦笑。被骗就是被骗,在和戴安娜一起进到房间的时候,他们俩保持着警惕之心不假,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结局。
如此一来,不但是他,戴安娜也满腹疑窦……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被森托尔兄弟轻而易举的钻了空子?探查的大方向不外乎三个:第一是买家方面的,第二是卖家方面的,还有一个就是中间人!
对方知道交易的时间、地点甚至内容,然后早早赶来设了个假“雷音寺”,就说明消息走漏的太多了,多到戴安娜和吴铮也完全意料不到,接头人统统变成了冒牌货!那么真正的雷诺兹和“蝎子”做什么去了?
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们被假蝎子森托尔打了个时间差,要么来早了,要么就是来晚了,刚好为这三个人提供出了行骗机会!这方面的事情戴安娜远比吴铮“在行”,稍一思忖,便得出了初步结论:自己和吴铮不可能走漏消息,所以不是雷诺兹身边的人搞鬼,就是那个中间人做的手脚!
但她通过敏锐的观察,也同时发现森托尔的行骗计划临时变动了。这个变动,始于吴铮的“暗黑魔法”,他如果老老实实“吐”出一根金条做货样,可能对方不会冒进行险,还按照原剧本演下去;可一下子把编织袋变成了“聚宝盆”,那些层出不穷、眼花缭乱的金饰宝贝被摆到桌面上,森托尔等人就无法控制“演戏”的节奏了。
类似他们这样市侩、贪婪的毛贼,太容易被既得利益冲昏头脑了,也太容易满足,满桌子黄金宝贝的诱惑力足以打动到森托尔“原形毕露”,认为这就很“价值连城”了,于是迫不及待的摊牌,不想再“辛苦”演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