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廷咬牙切齿:“我要是能手刃他们中的一个,多少也算对义弘有个交待,可惜却寻不到这样的机会……事发后不到一年,一位渔民在加纳特湖上打渔,偶然间网出了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经过警方调查和比对身份,确认是这起案件的诈骗人之一何塞夫·蒙塔里!”
吴铮讶异道:“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死在湖里?”
“据说尸体的腿骨上绑了一支大铁锚。”许劭廷道:“那就不难想象,他是被人谋杀的!”
吴铮恍悟道:“难不成是艾瑞克和他分赃不均,起了歹心……”
“呵呵……你这个想法还差了一步。”许劭廷冷笑道:“分赃不均是理由么?就算分的再均,人心不足蛇吞象,哪有把对方那份也据为己有来的实惠?艾瑞克和何塞夫为了钱,既然能联手做下这件案子,那离丧心病狂的彼此算计还远吗?人性不过如此,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就会毫无节制的变本加厉下去。”
吴铮道:“警方最后怎么说?”
“无头案。”许劭廷叹道:“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是艾瑞克杀害了何塞夫。虽然这种推断的可能性极大,目标也能就此单一的锁定到艾瑞克身上,但他一直在匿迹潜逃,警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草草打了张通缉令,以‘经济诈骗’的罪名全境发布,之后便不了了之。”
吴铮道:“可是你最后还是找到了艾瑞克!”
“说来惭愧,这个功劳我可不敢居。”许劭廷唏嘘道:“细算起来,还是义弘自己找到的!”
“啊?”吴铮吓了一跳。许劭廷淡淡一笑,朝他摆了摆手:“别害怕,听我解释……义弘去世的第二天清晨,我安顿好他的遗体,一走出医院就惊呆了!曾经公司的很多老职员、救助会的大部分工作人员,还有外州的经销商们,大概有上千人黑压压的集结在了门外,原来他们得到了义弘患病的消息,自发的组织起来看望他了。”
“这些人连自捐带筹款,一共带来了81万美,声称给义弘做前期的医疗费用,如果不够后续再筹!”许劭廷语音微微发颤:“这一幕深深感动了我,再也忍耐不住,当场就痛哭流涕,把义弘刚刚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随后人群里也是悲恸一片,因此还引来了大批警察,以为这里发生了非法集会。”
吴铮鼻子发酸,说道:“祝先生生前乐善好施,把每一个华裔员工都当自己的兄弟姊妹看待,受他福泽恩惠的人凝结起来,无疑就是一股强大到震撼人心的力量!”
“说的没错,但还远远不止!”许劭廷的声音铿锵有力:“我和大家回到废弃的厂房,商量如何操办义弘的葬礼,救助会几名老资格的员工征得大家同意,一致决定把那81万美元留给阿蓉。义弘奋斗了一辈子,也为大家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只留下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他们要让阿蓉上最好的大学,过最幸福的日子……”
吴铮感动莫名,眼眶湿润:“这么说来,阿蓉虽然不幸,却也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因为她有一个伟大无私的父亲,有这么多父老乡亲的关爱呵护……”
“不过我了解义弘。”许劭廷缓缓摇头:“他若活着,断断不会接受这个事实。而且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能说出真相,低调的照顾好她就行。义弘不指望阿蓉这辈子大富大贵,只要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别像她爸爸一样被奸恶之徒伤害到,就是最大的幸福……所以十余年来,我忠实的履行着对义弘的承诺,守口如瓶。”
吴铮不语,眼底却锋芒四射,别过了头,显然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许劭廷接着道:“大家伙僵持到后来,我突发奇想,觉得义弘虽然走了,可活着的这些人却依然要面对艰难的人生,便想到从新组建救助会,把那些钱作为启动资金,这不也正是义弘念念不忘的吗?与其大家各自为政,去社会的最底层奔波受苦,抱成团一起求发展,未尝不是条路子!”
吴铮若有所悟,缓缓点头:“这就是你真正打造四海堂的最初一步了!”
“是。”许劭廷道:“这个想法一提出来,大部分人是响应的,也有少部分人不愿意参加,我没强迫他们,让大家自愿选择。一位过去给义弘打扫办公室兼司机的老大哥握住我的手,流着眼泪说:劭廷,我老了,不中用了,不想留下来做你们的累赘,不过真心想看到你能像义弘那样,带着大伙再过上好日子!”
吴铮眼珠一转,没有马上接言,但是听得出许劭廷单独提了这位老大哥一嘴,肯定有伏笔。
“我对这位老大哥印象很深刻。”许劭廷道:“到现在也记得他的名字叫‘李博堂’,曾经患上了严重的疟疾,是义弘给他垫付了医药费,从鬼门关生生救了回来……我不好挽留,便亲自送他离开洛杉矶,但却没想到,正是这个李博堂念念不忘义弘的恩德,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艾瑞克的行踪!”
吴铮耸然动容,问道:“他是怎么遇见艾瑞克的?”
“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许劭廷道:“当时救助会已经渐渐变质,就快要变成一个好勇斗狠的黑帮团伙了。好多手下每天都被逼无奈,带领弟兄们抢地盘、护场子,他们出发的角度和立场是对的,因为我们的事业、利益受损,我们的亲人朋友被欺辱,没办法不和别的势力拼命……但这样一来,情况只有更失控。”
吴铮默默点头,沉吟着道:“其实这也有本质原因的,试想……原本祝先生在世的时候,他做的是正当买卖,可以为救助会注入大量的资金,你专心的行善积德就可以了;但是后来救助会脱离了资金供应,不得不自己打食吃,你再有祝先生的情怀和思想,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没法解决这个最大的难题。”
许劭廷苦笑了一下,挑起大拇指:“小子,你总算说了一句今晚最过脑的话!嘿嘿,照这么想问题才大有前途嘛!只不过呢,这也只分析对了一半……因为就在我担心不已、骑虎难下之际,李博堂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让我彻底改变了主意,决心将错就错,不但不能把四海堂解散,还要延续下去,声势越大越好!”
吴铮道:“他和你说发现了艾瑞克的踪迹?”
“没错!”许劭廷咬牙道:“但是这个大骗子已经彻底的改头换面,用起了‘乔伊·拉蒂莫’的名字,身份地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了全美赌场博彩业数一数二的巨头大鳄!他的公司总部设在拉斯维加斯,仅仅在当地就有不下30家大型赌场,出入高档奢华的娱乐场所、结交的全是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
吴铮越听越奇,问道:“这有点太玄了吧?李博堂会不会搞错,认差了人?”
许劭廷道:“其实最开始我也无法置信。李博堂却声称绝不会看错,他就在拉斯维加斯当地一家赌场做清洁工,并且偷偷拍摄了乔伊的照片邮寄过来……结果我一看之下更加困惑了,这人的脸盘相貌和当年的艾瑞克完全对不上号,李博堂就算年岁已高、老眼昏花,也不至于把两个根本不挨边的人弄混吧?”
吴铮也诧异道:“艾瑞克‘经济诈骗’的罪名已经背实,还有谋杀同伙何塞夫的巨大嫌疑,被全境通缉,从一个东躲西藏、亡命天涯的在逃犯突然转变成腰缠万贯的赌场大亨……这恐怕不太可能。”
“嗯,我们正常的思维都会这样想。”许劭廷道:“更何况照片上的影像和艾瑞克风马牛不相及,呈给警方,他们会以为我们是吃饱了撑的寻开心……不过李博堂随后披露了一个细节,他说在义弘和新股东合作的‘蜜月期’,艾瑞克和何塞夫频繁的出入公司,他对这两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尤其记住了艾瑞克的一个显著特征!”
吴铮道:“什么特征?”
“李博堂说他的右腿好像受过伤,走起路来有点跛。”许劭廷道:“不过非常轻微,不留心观察根本不会发现。李博堂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伤过腿,恢复后每走一步右肩都会微微下陷,他还特意拿艾瑞克和自己对比过,这种状况极其相似,因此十分肯定,别看这人模样变了,伤腿却没变!”
吴铮皱眉道:“这样的话……就很不好说了。有可能是他认错了人,因为天底下伤过腿的毕竟不止艾瑞克他们俩;也有可能……也有可能是……”
“也有可能艾瑞克改了名换了姓,”许劭廷咬牙道:“为了彻底掩盖行迹,还做了细致复杂的整容手术!我和轶城盘算推敲了两个晚上,觉得李博堂说的如此笃定,不管是他为义弘报仇心切;还是真相果然如此,都有必要求证一下!”
吴铮诧异道:“怎么求证?直接去找乔伊·拉蒂莫问话,你是不是过去的艾瑞克?”
“呵呵,你小子又要自作聪明!”许劭廷微微一笑:“事关重大,谁也不会采取这么蠢的办法,更不能打草惊蛇!我和轶城想来想去,觉得连警方也不能轻易惊动,最后决定让他和耀东亲自去一趟拉斯维加斯,李博堂在赌场里接应,争取用最常规的手段找到突破点……”
吴铮道:“什么叫最常规的手段?”
“就是想办法悄悄弄到乔伊·拉蒂莫的DNA。”许劭廷道:“比如他喝过水的杯子,吃过饭的盘子,或者是一根头发、一点血渍都行……只要弄到手带回来,我们就可以通过特殊的关系找人做鉴定对比,一旦证实和艾瑞克档案里的记录相符,这就是铁证如山,到那时再通知警方,他把自己扮成一头老虎也没用了!”
吴铮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这时再无怀疑,断然道:“实践证明,李博堂并没认错人,这个乔伊·拉蒂莫就是以前的艾瑞克了吧?”
许劭廷点头道:“嗯,虽然最后认定了他,可是过程却一波三折。乔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短短十年间就把从义弘那里骗去的3000万变成了3000个亿,一跃成为全美数一数二的超级富豪!他出行非常谨慎,排场又大,乘坐的不是防弹汽车就是私人飞机,身边有上百人的保镖团队,去个厕所都要提前十分钟清场……”
吴铮伸了伸舌头:“这么一来,你们想搞他的DNA岂不是难如登天?”
“别提了……”许劭廷皱眉道:“他的安保级别堪比美国总统,轶城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根本靠不到边,最后还是花重金买通了一个酒店服务生,原封不动把乔伊睡过一宿的床单卷起偷运了出来……我们提取了上面了毛发、皮屑,又托人偷偷去做DNA鉴定,等到结果一出来……大家全傻眼了!”
吴铮奇道:“怎么了?难道DNA还对不上号?”
“鉴定结果显示,乔伊根本就不是艾瑞克!”许劭廷叹道:“谁都知道数据不会说谎,在这个事实面前,我们全都放弃了……唯独李博堂得知消息后仍不死心,他对乔伊走路的步伐那么熟悉,总觉得世上没有如此的巧合,便想了个更直接有效的法子,叫轶城和耀东再次赶赴拉斯维加斯。”
吴铮狐疑道:“还有比鉴定DNA更直接有效的办法吗?”
“当然有……”许劭廷目光中满含深意:“那就是鉴定一个人的灵魂!艾瑞克可以对自身做出任何改变,唯独改变不了他过往的累累罪孽和心灵深处的黑暗。李博堂采取的办法说穿了很简单,就是在乔伊先生参加的一次慈善拍卖会上,买通了后台的电讯师,突然在投影大屏幕上放出了何塞夫生前的照片……”
吴铮一怔,随即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可行!何塞夫虽然和艾瑞克联手坑害了祝先生,但也极有可能是被他杀害后弃尸湖底的。时隔了好几年,照片突然在艾瑞克面前出现,如果他心中有鬼,多少也会显露点什么!”
“没错!”许劭廷咬牙道:“轶城和耀东混在人群里时刻关注着,乔伊先生看到照片的刹那间瞳孔收缩、面容僵硬,表现的极为不自然……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去,还装模作样的向身边人询问打听,殊不知,那瞬间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被轶城和耀东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