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最后望了一眼蘑菇口,这已是她巡视的最后一道关口,可以回山寨了。花未轻捶了两下后腰,这半日功夫下来,她真是有些体乏,随着孩子的逐渐长大,她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了。
王兴山看着花未疲乏的面容,关心地上前问她怎样了,花未一笑摇头,拨转马头往回赶去。
突然,一声枪响传自远远的山外,花未一惊,警觉地蹙起眉睫,侧耳细听。枪声越来越密,而且越来越近。花未望向王兴山,王兴山此时也是一脸紧张,倾听着山外的动静。
花未细眯了一下眼睛,对王兴山道,
“六爷,你带人去山外探探风,如果是鬼子发现了我们,就在蘑菇口点燃烟火示警,我带着人马从后山撤,摸不清情况暂不要和他们接火。”
王兴山点头应是,带着何岔子向山外走,小东西也要跟着,被花未拦住,让他随自己一同回山。
王兴山与何岔子快马如风,向山外奔去。
莽林怪石将狭窄的山路覆盖,如果不是熟悉地形之人,几乎在这里找不到路径。王兴山出了陡峭的大山,把马匹栓在密林中,怕这些马目标太大。
枪声越发地近了,看样子离这里不足二里,王兴山与何岔子紧了紧腰中的束带,沿着路旁的密林,向外继续飞奔,要看一看枪响发自何处。
二人正行间,地上鲜红的血迹映入眼帘,在白石与绿草间,颜色份外耀目。王兴山拉住何岔子,低声道,
“看!这里有血!”
何岔子低下身,把手指沾在血迹上,在鼻子低下闻了闻,回头道,
“是刚流下的,人肯定不远!”
王兴山把枪持在手中,警觉的目光向周围扫视一圈,又沿着那血迹寻去,星星点点的血迹在草地上蜿蜒而去,没入东边的林子。
王兴山向何岔子使个眼色,二人悄悄向东边的林子摸去。
一只受伤流血的脚从一块岩石后伸出来,王兴山与何岔子同时看到,身子倏地停住,二人互相使个眼色,从岩石的两侧包抄过去。
岩石后躺着一个大汉,穿件汗搭子,露着臂膀,浑身鲜血,右手紧握着一把勃朗宁手枪,头歪在一边,似已是晕厥了过去。
王兴山走到大汉的身前,拨过他的脸细看,惊呼一声,
“穆全大哥!”
何岔子听王兴山喊此人穆全,也是一惊,他虽然没有见过穆全,但听王兴山和寨主提到过,是山下燕翎支队的大队长,此人有勇有谋,在这一带的名号非常响亮,上次聚龙山的人能逃出虎口多亏此人的救助。
王兴山把穆全抱起,大声呼叫,好一会儿穆全才幽幽醒来,待他看清眼前人是王兴山时,两眼倏地一亮,伸手抓住王兴山的臂膀,
“兴山兄弟,果然是你,你们怎……会在这里?”
王兴山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穆全大哥,发生了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穆全伸手指了指山外,
“我们执行任务遭遇了鬼子,鬼子正在追我,药……药啊……”穆全失血太多,嘴唇发白,说完这几句话,就又晕迷了过去。
王兴山忙命何岔子撕下身上的衣服,帮穆全包扎伤口,防止血液继续外流。何岔子包扎完伤口,向远处抬头一看,惊道,
“六爷,快看,鬼子上来了!”
王兴山扭头看去,黄中夹黑的一大片,那是鬼子和伪军向这边搜寻过来。何岔子焦急地问怎么办,王兴山低声道,
“鬼子还不知道我们聚龙山的人藏在这里,不能暴露,注意隐蔽,走!”
王兴山说完,把穆全高大的身躯背上肩上,在岩石与树木的掩护下向山里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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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等人回到山上,迅速做好撤离的准备,等着王兴山发出信号。小东西从外面着急慌忙地跑进来稟报,说六爷回来了,带回一个受伤的人。
花未一怔,忙随小东西走出房,向王兴山处赶去。王兴山回山后,先把穆全放在一间干净的房间,把山里的郎中请来给穆全医治,然后遣人通知寨主。
花未闯进病房,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穆全,大惊,问王兴山是怎么回事,王兴山把下山遇到的情况向花未说了一遍,说鬼子就在山外盘旋,看样子还不知道咱们聚龙山的人在这里,只是追捕穆大哥来的。
花未点了点头,命人通知下去,注意隐蔽,灭掉所有这里有人迹的迹象,厨房也统统地封火,不让有半点烟尘冒出来。
花未布置完,回身看着穆全焦黄的脸色,担心地问,
“他伤得重不重?”
王兴山轻轻地摇了摇头,
“伤势不是很严重,但他失血太多,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花未忙回头吩咐道,
“把山里储存的人参茯苓当归,全部都拿出来,一定要医好穆大哥,他可是咱们山寨的救命恩人啊!”
王兴山点头答应,吩咐小东西去办,小东西快速跑出房去。
穆全在山里人的急救下,下午渐渐地清醒过来。穆全醒来后,身体极度虚弱,把花未叫到身前,虽然他已是气息奄奄,但眉睫间闪现的焦急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花未俯在耳边,问他有什么话要说。穆全轻嚅嘴唇,声音微弱,
“药品……送往陕北的药品,被鬼子劫去了,这……药不能丢,十月一日春菱渡口有人接应,一定要把药夺回来,送到春菱渡口。”穆全说完这几句又晕迷过去。
花未听完穆全断断续续的话焦急万分,不解穆全说的是什么意思。王兴山在一旁凝眉沉思,面容严肃,
“听穆大哥的意思,好像是鬼子夺了他们送往春菱渡口的药品。”
花未点点头,
“嗯,这药看来对他们很重要,我们能不能帮上忙?”说完寻问的眼光望向王兴山。
王兴山以手托颌,良久不语,
“把鬼子夺去的东西再夺回来,这并不容易啊。”
花未紧咬红唇,叹道,
“燕翎支队为了救我们聚龙山的人马,可是付出不小代价,这个人情一直没有还,我也一直惦着这事。”
王兴山扭头看花未一脸难色,心有不忍,
“要不我带几个弟兄到山下看看,见机行事,看能不能帮上穆大哥他们。”
花未感激地看向王兴山,
“这样甚好,一定要小心,唉,如不是这身子重,我一定也会去,让你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心里也一直放不下呀。”
王兴山一笑,
“寨主整日操劳,也是为了山寨呀,山里的弟兄都看着呢,再者说,燕翎支队这个人情不还,早晚是事,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寨主在家好好休养,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花未听了王兴山这几句话,深感安慰,没想到王兴山如此懂得自己的心。
王兴山开始着手选拔出山办事的人,小东西得到消息,死活也要跟着去,王兴山嫌他年龄太小,小东西气得哭了起来,嘴里嘟囔着,
“小也值一佰大洋!”把周围人都逗笑了。
王兴山隐隐觉出此次出山非同小可,他明白那一车药品的重量,在这战乱年月,不用说去鬼子手里夺这些药,即便这些药在自己的手里,运出去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现在鬼子层层关口把守,只要检查出这样的药,都是格杀勿论。
王兴山不知下山会遇到什么状况,什么时候穆大哥醒了,再听他多说些也好,这样自己心里也有一个谱儿。
既然是艰险困难的事,只有出奇兵才能制胜,不如把山里会些邪门儿歪道的弟兄都带上,也许到时能派上用场。
王兴山经一番深思熟虑,把何岔子,林春儿,瘦猴儿,大个刘,桐花,赵四宝,小东西统统叫到屋中。小东西正因为王兴山不带他出山暗自不高兴,见王兴山把他也叫了过来,心头一喜,进门就嘻笑道,
“六爷,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最能的就是慧眼识英难!”
王兴山斜了他一眼,握着他的小光头,把他按到身后,
“小屁孩儿,你知道什么是英雄?为了哄你不哭!”
小东西揉了揉被按痛的头,嘻笑道,
“哪能呢,我小东西是真人不露相,嘻嘻……”
王兴山看着屋里并排站好的七个人,严肃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心里掂量着他们每个人的份量。
何岔子跟随自己多年,深能领会自己的心意,有他在,自是能帮上忙。
林春儿一手飞绳绝技,上次炸鬼子军火库,多亏他用绳子夺下鬼子的机枪,才让他们的行动成为可能。
瘦猴儿的本事虽然不大光彩,但他能不露声色地偷出你藏得最隐秘的东西,进山前在东北那一带也算是有名的一代神偷儿。
大个刘一身蛮力,两膀一较劲可以倒拔垂杨柳,犹如天神转世,无人能及。
桐花自不必说,一身超群的武功,本是天赋异禀,连我都不是对手。
赵四宝一身硬气功,头硬如石,身体刀枪不入,也算是身负奇功之人。
小东西嘛,嘿嘿……这小家伙机灵鬼怪不说,他的一双夜行目就是天下一奇,在漆黑如墨的夜里,他能清晰地看见地上的一只蚂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