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插曲后,苏聆菲含笑上前,衣袂翩跹间挽着三少而去,秦慕天看着二人高调离去的身影,微皱了眉,眼中冰冷。
“四小姐,沈少那边和司令处的人发生了冲突,怕是会吃亏”,了,洛晗刚欲坐下,一脸慌张的随从附在她耳边低语。
绝美舞蹈后,冯总司令便邀杨婉仪上了二楼,沈浪刚刚冲上去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自古英雄爱美人,何况又是冯总司令这样得势的男人,只可惜这杨婉仪却是个清高孤傲的女子,对冯总司令言语诱惑故作不知,冯总司令毕竟是司令,可是他手下的人却不干,却要动粗,正被沈浪碰上,沈浪不过是个富家公子哥,又怎经得起那些当兵人的推搡。
沈浪的头上已经多了几个大包,白色的衬衫上打了的红格子领结早就掉了,一副狼狈的他此时不情愿的被洛晗拉着坐下,几个眉眼清秀的女子似是有意邀他为伴,但见他此时的模样,也就不敢上前。
洛晗轻晃着酒杯,小口品着,只觉得这夜晚如此漫长。
领口处的扣子掉了,索性就全部解开,结实的胸膛显露出男子独有的魅力,沈浪悠然开口“不想问些什么?”。
洛晗瞥了他一眼“那也要你肯说”。
他背靠着绛红色舒适的软椅道“陈三爷的六姨太太与冯总司令是姑表兄妹,多年来彼此间仰仗,这也是陈家势力越来越庞大的原因”。
他不是该解释下他自己的状况吗?洛晗眉头微皱,与绮皓相识以来,确实没听他提过自己的家世,脑海中浮现出那六姨太太的清秀模样。
“绮皓是陈家长子,只是绮皓不大喜欢他这个身份,冯总司令品性风流,陈三爷就网罗美女献之,身为女人,对于这种事情应该是厌恶的,无奈陈三爷却看上了绮皓的姨娘,陈夫人不依,自此夫妻间的关系愈演愈烈,陈太太也就彻底变成了名义上的陈太太”。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沈浪咽了口水,喝了杯酒又接着说“绮皓自小跟在母亲身边,接受的是新思潮的思想教育,对于这种近乎劫掠的行为自然发指,父子间的关系自然就疏离了,而且陈三爷又不止他一个儿子,对他的事也就甚少过问”。
“甚少过问?”洛晗了然微笑,父子亲情血浓于水,是任谁也割舍不掉的,绮皓笔锋辛辣,专攻浮华虚掩的赤裸裸的实事,若是别人,怕是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杨小姐留步”洛晗思索间正看见转身而去的杨婉仪。
身边明明有个如花似玉的俏佳人,却还撩动她的心扉,杨婉仪只觉得心口仿佛被钝器撕裂,此时却不得不盈盈上前“刚刚多谢沈少了”。
“能得杨小姐眷顾,沈浪就是丢了条命也值得了”清亮的眸子精光闪烁,沈浪说的情真意切。
洛晗笑意盈盈“表哥对杨小姐仰慕已久,是您客气了”。
洛晗说的坦诚,杨婉仪心底湮灭的火苗再次燃起,向沈浪微微颔首,走的脚步越发轻巧。
洛晗瞥了沈浪,只觉得一股浓烟呛得鼻子难受,抬眼看去,众人如受惊的鸟兽般散开,不时的发出尖叫声,浓浓的白烟从化妆间缓缓散入前厅。
沈浪一惊,杨婉仪刚刚进了化妆间,手中的酒杯随手一扔只听清脆的破碎声,人早已跑到烟雾弥漫处。
洛晗心惊,她在后台,明知危险,心中却又惺惺相惜的冲动,也不觉得朝后台奔去。
此时的化妆间早已是一片狼藉,入眼皆是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洛晗用沾了水的帕子掩着面四下寻找,只觉皮肤滚烫,竟喘不上起来,轻咳几声,寻遍了化妆间的每一个角落终究没有见到那绝美的容颜。
眼前的化妆台轰然倒塌,洛晗后退甩掉溅在衣角的火星,眼看着溅起的火焰迅速蔓延,门口处暗红色的薄布门帘被火撩动,“哗啦”的燃起,不过瞬间竟“唰”的一下落了下来,木制的门顿时燃起。
“出不去了!”洛晗一惊方意识到自己竟置身于火海之中,四下找着看是否还有其他出口,无奈却却找不到一丝缝隙,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生不容易,活不容易,原来死竟是如此的容易。
想到久未见面的祖母,和蔼慈祥的父母、温柔贤惠的姐姐、甚至平常一向讨厌的洛朝和姨娘,眼泪簌簌滑落,原来在死亡面前自己也会退缩,洛晗抱着头躲着火焰渐渐后退。
“墙?”已经无路可退了,洛晗抱着头,任火焰起来袭。
热浪铺面,脸颊滚烫,她只能紧闭着眼睛。
“冲出去,不死也要毁容,呆在这,必死无疑”洛晗心下衡量着这两种抉择。
“好死不如赖活着,毁容也比没命强”,把心一横,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倒也豁出去了。
她伸手扯过几件燃了少半的舞裙,将桌脚的一桶水扬在上面,把自己过的严严实实,虽然知道在这种火势之下,做再多都是徒劳,但既然还有一线希望,就要试试看,纵然不成功,把失败的几率将至最低也是好的。
一切准备妥当,洛晗按下犹豫不决的心思,烈火拂过面颊时连连后悔,原来被火焰烧灼的滋味竟这般难受。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竟如此冲动来寻人,救人不成,还陷自己于危难之中。
事实上救人也可以有很多方法,无疑她这种是最愚蠢的,可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骄傲自信如我,敏捷睿智如我,竟然如此的狼狈,我不要死,不要死”洛晗不甘心的低吟出声。
“哐当”一声响起,竟是房倒屋塌般,心中鼓起的勇气再次熄灭,死神来的竟是如此的快。
浓烈的烟味夹杂着着热浪袭来,洛晗口干舌燥全身无力竟如虚脱般,明知此时不是该软弱的时候,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绝望之际,一双强而有力的手仿佛救命之神,一把拉过洛晗朝后走去,“来了救星”心底的希望再次燃起,洛晗头脑清醒,脚步却早已慌乱,如木偶般随着来人而动。
“这边走”熟悉陌生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漠幽幽响起,竟然是他?他不是随着苏聆菲走了吗?
心思百转千回间,人已被他拉到了火势触及不到的地方。依旧是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依旧是霓虹闪烁回荡着靡靡之音的舞厅,我竟从不相识般打量着,看着浩瀚的夜空,呼吸着清新的自然之气,原来劫后余生的欣喜竟是如此的激动人心。
抬眼看时,身旁皆是手中拿着撬镐身着墨绿色统一制服的军人,不同以往的是都挽起了袖子,撸起了裤腿,脚下的鞋子沾满了泥巴,头上的军帽也是歪歪斜斜,还有些人完全的把帽子扔到了别处,完全的就是一批力工。
而墙上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大洞以及我的性命就是他们的劳动成果,我闭上眼睛,泪水却不争气的滑落。
许是刚刚他救人心切,现在仍是紧紧地搂着我。
宽厚有力的肩膀,浓重的男子气息,陌生却又熟悉的味道,原来彼此间的距离竟如此的接近,少女懵懂的心微动,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竟是从未有过的稳稳地踏实感。
这“**”秦慕天并不适应,但见眼前那张虚弱苍白的脸庞,只是不动任由她靠着。
淡红夕阳下,露草细水间,时光飞逝如那疾驰的列车,挺拔坚毅的模糊身影却是清晰的,这场景竟如此的熟悉,仿佛隔着前世今生都不曾遗忘。
远离了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区,宽阔的马路上只听得秦慕天军靴“吱呀”踏地的声音,一轮弯月半悬在空旷高远的天际,偶尔隐匿于墨色的云朵之后,寥寥散落的星星偶尔闪烁着,似是强忍着困意,原来已到了夜半时分。
初冬的夜晚微凉,洛晗将骆色的大衣过得更近,顺手掖了掖藕荷色毛茸茸的围巾,心底却痴痴的笑着,从火海中逃出来已是万幸,原来身上的大衣早已被火烧的惨不忍睹。
不过少将军就是少将军,不过是派了个手下过去,衣服、鞋子、围巾、就焕然一新了。
洛晗双手交握,用嘴不时的哈着气,一路走来,二人皆是沉默。可能是他平日里锦衣玉食香车宝马的日子太过安逸,只是走了一段路,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早已显露了疲惫之色。
洛晗心下腹诽着“谁叫他自己故作疼爱下属,把车让给别人呢”。
一路上,洛晗心思百转,秦慕天只是侧着头看着道路旁那光秃秃的树干。
洛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虽久经风霜磨砺,肤色却还算白皙,精致的脸庞前额微扬,浓浓的眉毛下深邃的眼睛,以及那高挺的鼻梁,虽只是侧面,但英俊的外貌丝毫不减。
那个人是否也是这个样子?同样的墨绿军装,同样高傲的神态,同样坚挺的背脊,亦或许他就是他。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赋予爱情太多瑰丽的幻想,对于爱情,洛晗也是逃不脱般,注定是从犯。
如清风潜入夜般的不经意邂逅,梦中那坚定模糊的背影,给了她太多关于爱情的期盼和憧憬。
纵然她会心动于绮皓清澈眸光中的款款深情,却始终无法遗忘一片朦胧中坚挺的身影,因为不经意,所以相逢不已,既然遇见了,是不是就该好好珍惜。
洛晗兀自想着,却不想期盼,要怎样的女子才能让眼前这个精于世故城府如此之深的人倾尽所有,亦或者是他从来都不需要心动,就凭他这副外貌,也足以让万千少女**。
洛晗近乎花痴般,眼中也定是盛满柔情。回头对视,他深邃如黑夜般的眼睛不禁微皱,定定的看着她。
洛晗如偷吃了蜂蜜的孩子般,心里甜腻腻的,脸上却尽是惶恐。
他面色早已平静定定的朝洛晗走来,身子越靠越近,洛晗只觉得脸颊竟比刚刚置于火海之中还烫。
“原来唐小姐和三少是有交情的”秦慕天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若是这样,那他的一切阻碍都说的通了。
那又小又黑的样子实在难以与如今那高大的模样联系在一起,月黑风高,惊心动魄的那晚,那个吻就如小孩子般的嬉闹,早被定格成了同年的过往,洛晗盈盈含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只不过今晚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就是三少”。
“医馆对于你就那么重要?”。
“什么?”毫不相关的一句问话,洛晗就无言应和,支吾了半天回道“唐家历代行医,医馆是我们的命根子”。
洛晗的语气坚决,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执拗。
他放佛如神探般窥探这句话的真假“对于你呢”。
洛晗浅笑“悬壶济世,是我最大的梦想,你说医馆对我重不重要?”。
他说的随意“所以呢?”。
洛晗应道“所以医馆的事不能由着洛朝胡闹,我一定会把一贯夺回来”。
“明天唐伯父的专列会到上海”听着她的信誓旦旦,他丢下句话扭过头,嘴角的弧度慢慢弯曲。
他笑了,像是在嘲弄,可如果这嘲弄可以让他如此的笑,那就有他嘲笑吧,他的笑容似冷风中的一缕阳光,温暖带着希望,洛晗揉揉自己发烫的脸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黑暗依旧,她却笑的恣意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