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白衣临睡照影,箫声幽怨,声声如诉,绕指缠心,扰人心扉。
虽是已暮春,白衣人身上却仍披着一件厚厚的毛皮大衣。原本白玉的肤质因经年病困而显得有些过分白皙,柔润的脸上如蝶翼的眉毛忽闪忽闪带着迷离的光晕。少年不知的朝南看去,似在等待什么。
咳咳,随着一声声强力压制的咳嗽,鲜红的血从指尖流出。但白衣人咳完却恍然不觉,静静的躺会软榻,像以往一样望着远处水天相接处不语。
“他……不会来了吧……”
遥不可寻的叹息落在风里,惊扰一地落红。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在水泽便吹箫寄情?大抵是遇见他以后吧。为何还要等待,明知那人不会出现。早已伤透的心,还有什么能用来原谅?不是从未奢求他的原谅吗?
相见争不如不见,不见也好。本来自己命不能久,既阴阳相隔在即,这样的结果对双方也是解脱,只是不知……
生在帝王家,常身不由己。面对种种纷扰,自己早想解脱。当破落的身躯再也不能束缚自由的灵魂,为何会怅然若失。明明曾如此渴求死亡与解脱,只是……还是放开……
对不起,欧阳水天,相隔天涯,也许你我本不该相遇。情字如心心不知,知晓时已然太晚。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不过,一切很快就要解脱了。但愿,你,可以忘记我……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算卦的人对我说,‘一生占尽春意,才华横绝,却在遇见心爱人之后,英年早逝,香消玉殒。’
他说的不错,我生来便中了情花毒,一生不得用情,否则命不能保。
凉薄如我,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不能爱上任何人,当他一袭红衣落在楚江之上,怦然心动的感觉才让明白什么是宿命。
当爱与死亡同时降临,此身该何去何从。身不由己处,抑或,只能听从心之召唤。
一双傲视不俗的丹凤眼轻挑,狂傲不羁的神情似不把天地万物放在眼中,蓦然一笑中却蕴涵万种风情。蓝天绿水红衣,傲然独立的姿态令周身一切失色。
初见惊艳,但更人惊讶的时,他竟然抬手一挥守着众人将我拥入怀里。然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句令现场所有人震惊的话,“只有你配的上我。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见我愣着不说话,他继而补充道,“我要娶你过门!”转而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温温的感觉落在冰凉的肌肤上,迷蒙里有种灼烧的感觉。似雷电袭过全身,突然有种触电的错觉。似千年也如万年,我们便如此相望。而眼前的他,也与梦中那袭红色的身影重合。若我娶妻,也参差如此相貌。他……还是符合我之心意……只是……
望尽那黑色的眼眸,炽烈而又深沉的潭水,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只是,周遭的突然的杂闹声打乱这初遇时刻。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嫁给他?要堂堂一代贤王要嫁给一个江湖浪子?
似梦非梦,似幻亦真。腰间吃痛的触感,却实实在在的告诉这不是梦。
就在他抱着我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记飞刀飞来。我暗叫不好,紧紧的抓紧他的衣袖。但飞刀到却在十丈外被他震开。转而他抱着我朝湖心小楼掠过。
见他露出优雅露出这等功夫,我虽面不露声色,心中却不禁一愣。要知道,那使飞刀的人在江湖也排名前五十,并能带人以如此姿态掠过小湖之人,放眼天下,寥寥几人而已。
等我们在小楼落定,常跟我在身旁的侍卫也落在我们周身。冷冷的扫了一眼依旧横在腰间的胳膊,又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那些侍卫,第一次感觉他们办事有些太过于利落,跟上来的太快点。以我现在的武功,若想逃开,谁又能困得住我?
“大胆歹人,竟敢掳走我们家公子。还不放开!”
“你是男的?”听见公子二字,他抱着我的胳膊一紧,转而朝我胸部望去。空空如也,一马平川。
我莞尔一笑,眉毛一挑的想看他眉头一皱后的下步反应。原以为他会放开我,没想到他却长谈一声说道,“易得无价宝,难求天定之缘。不管是男是女,情之所衷,就是你了!”说着一扬手,一团白色烟雾在小楼弥漫。只感觉身体轻轻的,周边的景物不断变换,待到定下来时,发现已落到一片桃花盛开的地方。浓浓一片轻雾,四周皆是望不到边的桃花。条条碧溪绕林,暗香盈袖。蓦然回头朝他望去,烟雾萦绕,恍如隔世。
亦如三生相约,又如今世恰逢。
抑或,这就是缘分。
虽说被迫虏进桃花林,但在这里的日子,却是二十年来,过的最舒心快乐的。没有权谋,没有黑暗,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坦然相对,赏花对月,把酒言诗娱志。曾经不敢奢求的一切,那个男子悉数给予。给予全身心的信任,他从来不问我是谁,过去如何。只是整天笑脸相对,和衣相拥。该如何诉说与他的关系,像恋人,像知己,像亲人,像朋友……
桃源深处,相对忘机。有时我想,若可以这样一辈子……
但,该来的却如何躲不掉。抑或,这本是我与他的结局。
一只白鹰的到来打破了所有平静。
匆匆看完信件,看他的眉头一皱,我心一紧,却并没有说话,转身像日常一样收集新开的桃花酿酒。这种酿酒的方法是他交给我的,这酒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乱世桃花。传说,酿成的酒里含着酿酒了酿酒时的心情。故而世上有此酒万千,但味道却无雷同。而无好的心情,酿出的酒亦难美味。
那晚的月亮特别明,他拿出我们到此时第一次酿的酒。暗红的液体映着翡翠的杯子,一种妖异的美艳闪现,就像若隐若现,醉人心扉。
月华倾天,暗香徐来,星动影摇。
黑发低垂,他身袭一件大红色外衣坐在我对面,朱唇暗启,眉毛低垂的品尝着美酒。修长白皙的指绕着晶莹绿透的杯子,优雅狂傲的姿态中,说不尽的蛊惑诱人。
轻轻允一口杯中之酒,一种甘醉香醇的味道在齿间弥漫。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情字入心,轻轻一尝,只是一口,便醉了。
不知昨晚酒醉后发生何事,亦不知他何时离开。等我次日我醒来后,已日上三竿。屋外依旧流水轻绕,桃花盛开。只是身上红色紫气的淤痕,以及身后的钝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究留君不住,万般柔情皆化一夜抵死缠绵。
温柔缱绻过后,江南江北,相隔一方。
把昨日酿成的桃花埋入一树桃花树下,两手空空而来,一身空空而去。
来时云淡风轻,去时风轻云淡。
只是走时,我带走了一张纸片,上面是他走时留下的字迹。也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三月为期,且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