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走到那儿,太监的喊声就跟到哪儿。
御花园中,有很多嫔妃,衣着鲜亮,像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顿时间,胆小的女子,低垂着头,胆略大的便迎视着不远处的小径,在花红叶绿丛中,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个天朝服饰的女人,那女人像一只翩飞的蝴蝶,轻盈地就飞到了跟前。
“月娘娘吉祥!”
梁雪审视一番,心下吃了一惊,认识的人还不少呀:荆红袖流星阁曾经的阁主、十二、十三。
荆红袖迎视着梁雪,神情中掠过一丝不满:真是个妖精,七、八年过去了,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也没变。没有得到她,大王就把自己搞得生不如死,还杀了她的儿子;如果得到她,大王还不知道会狠毒到如何地步。
凭什么这个女人就能得到男人的宠爱与喜欢,而自己就注定别人的玩物。
儿子死,武功被废,强迫进入大远国后宫,所得的名份竟然是区区的六品淑人。而她呢,一入皇宫就可以做大妃、皇后,还任由她选。
讽刺,天大的讽刺!
“大王驾到!”
众女子齐齐下跪,高声大呼:“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雪也学着众嫔妃的样子参拜,这御花园里的嫔妃还真不少,不下二十人,还有更多的女子没有出来呢。乞颜烈是个欲望极强的雄性动物,那天从他房里的动静来看,寝殿之中,至少有三个女人。
“爱妻免礼!”
乞颜烈一把握住她的纤手:真柔软呀,像握住了绸缎,柔而无骨。
“大王,这后宫之中只有一位皇后,往后请大王叫我名字吧。”
乞颜烈的倔劲上来,看着周围的女人:“朕要封赵雪舞为月后,你们可有异义!”
“大王……能封小雪为妃便已经是您的隆恩,月后之位实在太重了,还请大王收回成命!”
“哼朕说可以便可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是不是这里有什么恶毒的女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往后有朕在,任何人都不能伤你分毫。”
他越是这样说,梁雪就真担心,光从这帮女人的眼睛,她就知晓,自己被卷入到一场激烈的战争中来。
乞颜烈拉着梁雪的手,一副得意陶醉又满足的样子。
“烈大哥,你抓痛我的手了……”梁雪甩开他的大手,“你瞧都捏红了。”
乞颜烈目露疼惜,傻笑道:“朕已经习惯了。”
“我是人,你这么大劲,我也会痛啊……”
“哈哈”乞颜烈狂笑两声,将梁雪拥在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发际的香味,真迷人,搂在怀中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虽然后宫佳丽无数,可没有一个女人能给他这不一样的感觉。
荆红袖两眼喷火:乞颜烈、赵雪舞,你们害了我一生,更害死我的儿子。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你等着吧,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小雪,今儿让你侍寝如何?”
“你真坏,人家的身子还没调养过来,你就那么着急。烈大哥,不要让我做月后,你封我做月妃,好不好?”
“朕金口玉言怎能再改,不仅让你做月后,还会是朕唯一的皇后。”
他喜欢听她娇嗔的说话,她痛时会说,不像后宫的女人,就算用鞭子抽只知道哭,他讨厌她们的眼泪,一点都不如赵雪舞来得真实、动人。这么年了,他就再未遇到一个像赵雪舞那样美丽而又有才华的女人,她聪慧,她坦率,总之就是优点一大把。
乞颜烈对旁人残暴,但对梁雪却是疼惜有加。虽然每日都会过来瞧瞧,却并没有留宿宫中。
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梁雪依旧绘她的画,看她的书。
十六的月亮真明,都说十五的月儿十六圆,看来此言不虚。
梁雪携了几名宫人,缓缓地走在御花园中,仰望着夜空,脑海中涌现与轩辕清走过的点点滴滴。
“赵雪舞!”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待她回头时,身边的宫人尽数倒在地上。
荆红袖与娇、媚二人手里拿着一条黑布袋,其余三个女人手脚麻利,将几个宫人的身体移往一边。
他们中毒了,是什么毒,为什么自己没有反应。
猛然间,忆起轩辕清说过,月昙花能解百毒。
“干什么?放开我……”还欲叫喊,身后一麻,昏睡过去。
好冷!
梁雪醒转,娇淑人手里提着一只空桶,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这是一间昏暗的石屋,里面很冷。
她的身边,是六个面露凶相的女人,虽然她们个个如花似玉,但目光就如一把厉刀,可以随时把人给杀了。
“荆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要报仇,大王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把我们当成玩物玩弄,为了这个女人,杀了我们最亲的人。我……要她生不如死。”
媚淑人听到此处:“荆姐姐是说,让她去做军妓吗?”
“军妓?开什么玩笑,她和大王都是一路货色,否则她也不会在天朝勾引那么多的男人。”荆红袖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她百毒不浸,可我知道雪灵山盛产一种剧毒无比的雪蛇,是专门克制月昙花的,中了此毒,浑身溃烂,生不如死,我倒要瞧瞧,以后她还用什么去勾引男人……但她浑身溃烂,身上会散发出恶臭,没人会靠近她……哈哈。”
“不要!不要荆夫人,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你抢走了我曾经深爱的男人,还陷我堕入地狱之中。此仇不报,我怎可安心……”
一位紫衣嫔妃有些害怕,看着那条姆指大小的雪蛇,样子漂亮,但剧毒无比,心里就毛骨悚然。“荆姐姐,大王不会知道吧?”
“七年了,我早就不想活了。他若追问起来,我一人承担,你们谁都得往我身上推……只要让他得不到这个女人,我便死而无憾……”
杀子之恨,虐身之痛,数年来纠结着荆红袖的心,她不光会做此事,还会直言不讳地告诉乞颜烈:是她亲手杀了梁雪。
胆小的女人转过身去,被五花大绑的梁雪无法动弹,只是拼命的摇头,再摇头。
荆红袖面目狰狞,抓住雪蛇,将它的嘴放在梁雪的脖颈处。
“啊”钻心蚀骨的痛袭来,梁雪一声惊呼昏死过去。
浑身痛痒难耐,而她被四脚绑缚,墙缝里射出几道阳光,照着飞舞的细尘。她努力挣扎着才站起身,缓缓走近一块有棱角的石壁,用力的磨。
已经一整天颗粒未沾,使不出半点力气。因为痛痒,肌肤被她挠破,如果不是曾经历受过昏睡又被银针唤醒的痛苦,她还真有些难忍。
终于找到了石门,她欢喜地走了出来,能看到黄昏的阳光。
走在小径上,迎面过来几个宫女。
“鬼啊!”有人大叫一声,宫女们惊散四窜。
她如今就像荆红袖说的那样,浑身溃烂了吗?奇丑无比。
藏在乱石堆中,悄悄地探出脑袋,有个衣着白衣的女人正在清扫台阶。冷宫,几乎所有的皇宫都有这样的地方。
乞颜烈派人四处查寻梁雪的下落,宫人们无一例外全部中了迷烟,梁雪被劫。偌大个皇宫,把卫森严,根本逃不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藏在皇宫的某处。
“启禀大王,荆淑人说她知道月娘娘的下落。”
荆红袖进入火阳殿,没有请安,更没有下跪,神情中全是得意。
“雪舞在哪儿?”
“哈哈,我杀了她,还把她剁成了肉酱!”
“臭女人,你疯了!”
“我是疯了,可大王你也为她疯了。”
他不信,荆红袖如今武功全无,怎么会杀了雪舞。雪舞百毒不浸,又有武功,怎么会呢?
“你爱她是吗?我要你今生今世都无法得到她,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突然,荆红袖拔下头上的簪子,迅猛地扎入自己的咽喉。
他杀了她唯一的儿子,她便害他最爱的女人。这就是她复仇的方式,今儿既然已经报仇,她便已经了无遗憾。
乞颜烈跳了一下,愤怒地看着荆红袖:“来人,拖出去爆尸一月。”
他不相信雪舞就这样死了,他要去找她,哪怕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她。
如果不是她以前吃过花瓣,恐怕难以维持生计,在水的倒映中,她看到了自己恐怖的样子,脸上到处都是血,有的已经开始溃烂化脓。
白天,她不敢出来,只躲在阴暗的角落,到了晚上,才出来寻找食物,一方面探找着离宫的路。偶尔在深夜趁人不备时,溜到哪位嫔妃的宫中,偷几块糕点。
月圆月缺,转眼就在皇宫里逗留了半个月,但她也找到御膳房的位置,饱饱地吃了两天饱饭。有几次遇上了巡逻的侍卫,她被当成发病的宫女,追得四处逃散。
差不多每天三更时分,御膳房的太监们都会推着两车潲水离宫。她自己身上的臭味并不比潲水好闻,纵身一跳就进入潲水之中。
过了许久,没了巅坡的感觉,才从潲水中跳出来,正巧遇上来取潲水的乞丐,“鬼呀!”调头便跑。
身上没有银俩,更没有值钱的东西,连纸笔墨砚都没有,也不能期望卖画赚钱。
她离了大远国的盛都,辩认南北方向,徒步往京城方向奔去。
冷了,便躲在草丛中歇息,无数次,她希望可以再发一次病,再也不要醒来。身上被挠破的地方,化脓溃烂再结疤,新的地方又开始溃烂结疤,如此往复,她的脸上已经惨不忍睹。如果不是曾经学会了面对寂静,她也面对不了寂寞,漫漫长路,秋去冬来,她还穿着最初的那件衣衫,寒风呼啸,她在一户人家讨要到了破寒衣,勉强支撑着前往京城。
从盛都到京城若有快马一月半,若有马车两个月,而她紧张赶路,却走了足足近四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