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园。
轩辕清捧住她的纤手,止不住痛哭失声,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她的时间比神医所言还少。“小雪……你别睡!别睡……”
独孤策站在门口,在他的印象,康王表哥是个严肃冷酷的人儿,如今为了一个女子竟然痛哭失声,惊慌失措。
睡梦中,梁雪看到云山雾罩的美景,她奔跑在一片绚丽的桃林之中,耳边有美妙的泉声。跑呀跑呀,桃林的尽头有座茅草屋,院子里坐着一个老道,正自对自地下棋,一人执两子。
“三缘爷爷!”
“你来了……”三缘笑盈盈地看着梁雪,“我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你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你可以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留下,她便是长久的昏迷,离开才是她应走的路。
可是想到离开,要离开轩辕清的身边,她有太多的不忍,他对她的爱、对她的宠,在这里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
“想看看你的母亲和如梅吗?”
梁雪点头,随着三缘爷爷衣袖一挥,出现遥远世界真实的景象:床上躺在如梅,她昏迷不醒,一块燃烧的窗布飞到了她的脸上,燃了身上的鸭绒被,突然母亲冲了过来,疯狂的掀起被子,打开如梅脸上的的火焰,那张脸早已经烧成了满脸的水泡。手术室外,父亲赶过来了,从包里拿出沉叠叠地一摞钞票,说了些什么转身离去。母亲泪流满脸……医生拆开了如梅脸上的纱布,梁雪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她原来的样子,如梅变成了她。
她们装饰着被烈焰烧过的房子,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如梅并没有回原来的公司上班,而是去了一家幼稚园当老师,唱着儿歌、跳着小孩的舞蹈,还张贴着幼稚园招生的广告,那是她亲手写的毛笔字,写字的时候,周围围聚着一群人,夸赞她的书法……
奇怪,母亲回去后怎么好像了十岁,与变成自己的如梅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
“我再也回不去了吗?”
“这是你回去的钥匙,今日我便交给你。”如果她还真能割舍一切,义无反顾,便没人能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三缘真人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画轴,还是那副空白的画卷,散发着桃花的芬芳。
“除了离开,我没有别的选择。我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三缘苦笑着:“你太相信神医兄弟。”
“那么,轩辕清说月昙花能治我的病,是真的吗?”
“你没病……”
“我没病?那我为什么会数次昏睡?”梁雪还想知道,知道更多的真相,云雾涌动,再欲寻觅三缘的身影时,自己却站在一潭碧波之中,“啊。”
梁雪从梦中惊醒过来,初升的阳光暖暖地照入房中,明媚而温暖。
低眸时,发现自己穿着大红的喜纱,房间里贴着喜字,举目望去,看到园子里的凉亭:是如意苑,还是相思园。
桂香扒在桌前,已经沉沉熟睡,身上披着斗篷,脸上挂着笑容,欢喜地说着梦话:“王爷……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梁雪怀中抱着一幅画轴,快速地展开:桃花的馨香弥漫,是梦里出现的那幅空白画卷。
是真的?
她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翻身下床:这东西应该藏在哪里呢?藏哪里?最后终于选了认为稳妥的地方。
这一次她又睡了多久,看着桌前的茶盏,有股蔷微花的清香,应是晨露。
梁雪不忍唤醒桂香,缓缓步出相思园,清晨的后花园一片寂静,几个侍女穿梭其间,手里捧着大磁盘。
有一个瞪大眼睛看着走出来的梁雪,惊呼一声:“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快去,快去告诉王爷,王妃醒了!”
桂香扒在桌上,睡得迷糊,周围传来了喧闹声,醒来时芙蓉帐内空空,并不见梁雪的身影。
后花园中,梁雪打量着周围的蔷薇花,俯下身子,深吸一口蔷薇花的馨香。
“小姐!不,王妃你醒了!”桂香欢喜的神情难以言表。
“我睡了多久?”
“回王妃,十二天了!”
“十二天?”她的感觉只是做了一场梦,居然已经十二天了,回头看着桂香,一副不可置疑的样子,她记得自己睡着的那天是五月初一,如今已是五月十二了,她与轩辕清的婚礼定在五月初六,在她昏睡的时候已经与他结为夫妻了?“那我为什么还穿着新嫁衣。”
桂香应道:“这嫁衣是几天前王爷亲自为你穿上的,王爷又不许人给你脱下来,说是红色的嫁衣能赶走霉运,佑你早日醒过来。”
“王爷呢?他在哪儿?”莫名的忧伤涌在心头,她仿佛看到,一个男子昼夜不歇地照料着病中的女子。那样的无怨无悔,那样的情深无限。
自从梁雪昏睡之后,皇上、太子都来过几回,今儿一大早太后就来康王府了。轩辕清自梁雪昏睡后,昼夜相伴,睡不好,吃不进,人也瘦了一圈,太后得了消息,有些不放心,特意来康王府一探究竟。
一看之下,还真是吓了一跳:轩辕清一脸憔悴,胡子都长出来了,眼睛凹陷,双目无光。
“启禀太后、王爷,王妃……她醒了!一醒来就到处找王爷呢?”
“醒了?”轩辕清眼睛放光,起身奔出花厅。
轩辕清一路狂奔,后花园的花丛中间,那袭大红的纱裙份外显眼,衣裙飘舞,晨风拂动她的长发。
“清……”她柔柔地唤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他的模样像一击重锤敲打在她的心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答应过,若是我不在了……你……”
他不想听那些不吉利的话,在月昙花没带回来之前,他会把与她相处的每一天当成一个月来对待。吻上她的唇,眼角的泪浸在他黑瘦的脸上,也浸透了他的心。
贴在他的胸膛:“看你这个样子,我好心痛。”
“你们站着做甚?还不给王妃准备香汤。”
太后远远地凝视着:“红颜祸水瞧瞧把哀家的儿子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听起似有不满,可神情中却露出会意的笑容,低头看着身后的老太监,“八杰门的人尽是废物,找月昙花都几个月了,硬是没有下落。”
“太后,那大远国将月昙花看得很紧,不容易得手。”
轩辕清拉着梁雪的手,走近一旁的太后。
“小雪,见过母后。”
“梁雪君拜见太后娘娘,吉祥安康!”
太后细细地打量着梁雪,虽说昏睡了十二天,如今醒来略显清瘦,但精神不错,“如今已是康王府的王妃了,你该改口。”
看着身边的娇妻,轩辕清含笑看着,先前还一蹶不振,因为梁雪顿时间就神采奕奕,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死,也能让一个人生。
“雪君见过母后!”
瞧瞧这两人,一幅情深款款的样子。
太后轻叹一声,儿子已经辛苦十二天了,是该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了。
“来人,起驾回宫!”
“恭送母后!”
二人将太后送至王府大门口。
轩辕清这才细细地打量着梁雪:“能走吗?”
她不愿意再让他抱,这些天他一定没有休息好。
“一起走走也不错!”
像两个热恋中的少男少女,手拉着手儿,进了花厅。
侍女们已经备下可口的早餐,抬头就能看到挂在墙上的长卷《桃源图》,还有新近绘的三副画。
“怎么没让人送到神医城去?”
轩辕清站在她的身边:“以后你的事莫来烦我,你应该自己办。”
他希望她活着,健康、快乐的活着,所以她让他代做的事,是不会去做的。
她不想埋怨,将他拉到餐桌前,一起品尝桌上的早点。
实在饿坏了,如果有头大象摆在面前,她也能吃下。
一碗又一碗,轩辕清微颦着眉头,转眼间,就看吃了三碗,而他呢,一碗都还没吃完。
“你很喜欢吃菜粥?”
梁雪摇头:“你试试十二天不吃饭?”看着桌上的饭菜、糕点,“虽然还想吃,但不能吃得太多。”
他瘦了好多,精神也很差。
“启禀王妃,香汤备好了。”
“半柱香后就来!”梁雪看着轩辕清,在她的印象里,这家伙吃东西像只老虎一觉醒来老虎变成老鼠了。“这些饭菜很难吃吗?”
轩辕清苦笑,放下碗筷:这段时间天天为她担心,一颗心悬着,就怕她醒不过来。有时候真是怀疑自己做错了,不该在最后关头将她拽住。
“难怪你不想晨露,实在太难喝了。昨天我饮了一杯,害我现在都没胃口。”
“不啊,我觉得挺好喝的!”至少为了他,她也要坚持下去,“从明儿开始,让她们多多采集,得想个法子保存起来,到了秋天,倘若采集不到,岂不要断顿了……”
她坐在对面静静地凝视着轩辕清,看得他不知何为,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有脏东西,抹了一把,她巧然笑兮:“恶魔,我等着泡香汤呢。看看你的样子,只怕好些天也没洗澡吧?”
他哪里有心情?
“你先去,我想进宫一趟。”月昙花的事还没着落,八杰门的人已经行动两个多月了,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再等,梁雪就等不到了。这些天一直恐惧感包围,压得他几近疯狂与失常。
“不急,中午以前你是我的。乖乖的,跟我走……”
硬是将他拽到相思园,又令侍女们另备了一桶香汤。她脱去外衣的红纱裙,挽着衣袖,看他还站在一边:“好了……把你自己交给我好了。总不能让你这个样子进宫,指不定旁人还怎么笑话呢?”
经过漫长的等待与担忧、恐慌,如今见她平安了,他心上的石头依旧未着地,因为下次再昏睡时,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他不要失去,他要她永远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