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就说我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请她先回吧。”
“是。”
无事不登门,她来这里做什么?是因为那副画像极了雪舞么?想一探这个与她家小姐长得极似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样。
如梅去了片刻,复又回返:“回夫人,瑞夫人已经离去了。她说明日再来。”
来了她也不会见,与其花时间与这些无谓的人应酬,还不如多练几副字画。梁雪抬手一抓,将画废的画儿撕破揉成团。
画得累了,便小饮一盏茶,弹会儿琴。
“启禀夫人,康王爷、瑞夫人求见!”
怎么又来了?
梁雪瞪了一眼,如果她不见,是不是还会继续再来。
如梅继续道:“夫人,瑞夫人说他们是来提亲的。”
“提亲?”梁雪脑海中首先就到这些日子跟在自己身边的霜霜,这丫头还不到出嫁的年龄,如今细算起来还不到十五岁,依照梁家的规矩,女娃不满十六不会订亲,不满十八不会出嫁。
虽然她们姐妹受自己与母亲的影响极大,都说过不嫁皇亲贵戚,愿寻有心人,厮守终身便已足矣。既然人家已经说得明显,不妨见见再说。
“请他们去花厅,我随后就来。”
梁雪正欲出门,便见霜霜带着如柳过来。
“姐姐,听说有人要提亲。”霜霜怀着好奇,因为对方的名头是康王爷。
“你想去?”
霜霜应道:“当然了!”
这就是梁家的规矩,不会因为是未出阁的小姐就剥夺见客人的权利。梁家始终是开明,少了传统世俗里那一套的训导,更多的是自由自在。
花厅上,轩辕清与瑞夫人分主次坐定,云湘馆是京城出名的书馆,而东边素来都住着一些最尊贵的客人。此次段天翎夫妇受云湘馆邀请来京城回访好友云湘馆的馆主。
“梁先生到!梁三小姐到!”
书馆的学生一直尊称梁雪为先生,这是多别致的称号,至少在她身上少了男尊女卑的看法,她与段天翎一样都是先生。
今儿的梁雪穿了合身的布衣,头上用花布束发,一身干练清爽,虽不是上等绸缎、纱衣,却别有一种气质。与身后的霜霜相比,一清雅,一贵丽。
“康王爷、瑞夫人!请。”
少了客套的寒喧与礼节,梁雪携霜霜落坐,学生们奉上上等清茶。
瑞夫人看罢轩辕清:“段夫人,今日造访,是想与段先生提亲。”
霜霜吸下的茶被喷出,原以为是关于她的,这些日子常有京都的名流公子想与梁家结亲,只因为她们的大姐是段天翎的夫人,是天下出名的才女,不光有才,这容貌也是倾国倾城。在旁人看来,有其姐如此,其妹也不会差到哪里。
梁雪心中一擅:这家伙又不知在外惹下什么风流债,提亲的人居然都上门了。昨儿他回来的时候已近三更时分,是在书房歇息的,今儿一早,他便来房里瞧自己,说了会儿话就又出去了。
“夫人,我没听错吧?你说给我姐夫提亲?”
霜霜还是惊疑:天下人谁不知道,姐夫与姐姐恩爱绵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的才学相近,习性相似,才被人送了玉湖情侣的称号。
瑞夫人顿了顿:“几日前,华仪公主在畅春苑见过段先生。回到宫中就吵嚷着非段先生不嫁。她也知道,论容貌才华自然不能与夫人相毗,所以愿嫁段先生为妻。”
“她为妻,那我姐姐算什么?”
霜霜有些抱不平,姐姐为了让姐夫有所作为,与家里断了四年,直至姐夫的画被世人所欣赏,才回了扬州与家人相聚。
“左右之妻,不分大小,愿与夫人共侍一夫……”
“够了!”梁雪的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共侍一夫,抛去段天翎这一节,就算她华仪公主同意了,自己还没答应呢。“我是绝不会同意与人共侍一夫,我是段天翎的妻子,唯一的妻子。他要再娶也可以,除非我死了……”“来人,送客!”
瑞夫人初看之下,惊疑此女与赵雪舞的酷似,瞬间又认为她们不同,自己陪在小姐的身边多年,对于情感她总是很隐忍、冷漠,而段夫人的表现却是直接而毫不掩饰的热烈。
“段夫人,华仪公主雍荣华贵,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她再好那是她的事,除非我死,否则我是绝不会同意天翎再娶妻妾的。如梅,送客!”
梁雪不愿意再忍,也不愿再看,拂袖而去。
“夫人,请留步!”轩辕清站起身,“华仪公主乃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在下不明白,像这等金枝玉叶,才貌双全的公主,夫人为什么要反对?”
他当然不会明白,因为他是皇族,他是王爷,他生来就该拥有无数的女人,就应妻妾成群。可段天翎不行!
“鸳鸯一双、蝴蝶一对,双双对对,就应是一男配一女。我若爱他,就必与他一人相守,即便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绝不看那人一眼;他若爱我,就应敬我、尊我、怜我,全心付出自己的爱,不将爱切成几份。快乐可以与人分享,佳肴美酒可以与人共餐,但丈夫是绝不能与人共侍。他一日是我丈夫,就应属我一人。”
梁雪抛下一席话,翩然而去:是的,就算死她也不同意。如果自己必须要面对死亡,她会希望天翎幸福快乐,可是天朝公主不能给天翎幸福,她们自幼娇生惯养,刁蛮任性,而天翎的性情素来温和尔雅,还不被她们给欺负死了。
梁霜霜愤愤地看着面前的男女:“你们这些达官贵人,自己三妻四妾就罢了,还来逼我姐姐、姐夫,什么左右妻不分高低身份,未进门便如此咄咄逼人,进了门还了得?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
梁雪想起来就烦,还是那些浪迹天涯的日子好,虽然很苦,可她的心总是很甜。如今成功了,却被这些烦忧困惑着。
不,她不会同意的。
但是天翎还是依如从前那样的执著吗?
如果要她与人分享丈夫,她绝不愿意!
段天翎从外面归来时,已经过了三更天,带着七分醉意,看着芙蓉帐内的妻子。
次日还想出门,却被如梅给拦住。
“先生留步,昨儿夫人说了,请先生这两日在书房习画,莫要出门。夫人说,不知先生能否将两画重叠,白日一画,晚上一画。”
段天翎一脸茫然:这是什么建议!闻所未闻,什么叫白日一画,晚上一画,还将两画重叠。
如梅继续说道:“夫人说,如果先生不能练好,往后就不要出门了。待我们回了江南,先生可以加紧习练。”
“好如梅,你就别刁难我了,今儿我与人有约。一会儿夫人起来,你就告诉她,说我一大早就出门了,没有见到我。”
“先生真会胡诌,如梅明明瞧见了先生。怎么能骗夫人?”
说话间,霜霜携着如柳过来:“姐夫,你就别出门了。昨儿姐姐又生了一肚子的气,你不在意她的身子,总该在乎她肚子里那个小的。”
“怎么回事?”
如柳便将昨儿康王爷、瑞夫人前来提亲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华仪公主?”他从来就不认识这么个人说,这几日常去畅春苑,除了清一色的翩翩佳公子,也未见什么小姐、公主。
既然这才是梁雪担心的根本,为了让她安心,他就不出门了,随便找了个籍口:就说夫人今日身子有佯不能去畅春苑了,请大家谅解。
小厮得了话,飞野似地离了云湘馆。
因为刚怀身孕,梁雪每日起来,只在院子里散一会步,呼吸新鲜空气,停止了习武练剑。书房的窗户已开,看来他今儿没出门。
“真会刁难人,两画重叠?这是什么意思嘛?”
他竟然以为她是在刁难人,如果一个人的心静,就算在一团黑墨上作画也是可以的,看来段天翎真的已经乱了,乱了……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梁雪进入书房,看着被段天翎捣成一团糟的画,前一幅是山水,又一幅是鱼鸟图,还真是难为他了。
“你看嘛!不行就是不行吗?从来都说一幅画,一幅画……可你偏要刁难人,这怎么可能嘛?这不是乱套了吗?”“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华仪公主,你又何苦为难我。今儿我都与人约好了,可你倒好,非把我留在园子里……”
“你多试试,或许就能成功,只画了一幅就认定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嘛。好夫人、乖夫人,你就让我出去吧,这几年我都听你的,不涉足京城,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就让我好好玩玩……”
他的心不在书房,也不在她的身边,或许从回扬州以来,就不该放任他,让他去应酬、去,误了作画。
“你若想去就去吧。晚上早些回来!”
梁雪心里感到一阵寒冷,留下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这样的丈夫他不要,与其留下他,让他急躁不安,索性随了他的意,让他去外面。
她的心乱如麻,令如梅去云湘馆取了两本书,方才慢慢回复平静。他说不可能,那么她就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雪,那我去了!”
霜霜落漠地站在门外,她隐隐感觉到姐姐、姐夫之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当他们夫妻初回梁府时,姐姐说什么,姐夫都会听,可如今居然这般烦燥。姐姐有孕在身,不想好好陪陪,反过来是姐姐在迁就姐夫。
“姐姐……”
“霜霜,今儿你不出去玩?”
“有些放心不下姐姐,娘亲来信了,说这是姐姐的第一胎,要我好好陪着姐姐。”
梁雪看着霜霜,浅淡一笑:“我不碍事,如梅陪着我就好了。你和如柳出去玩,我想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