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林恒阳的床前，看着他气若游丝，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突然听到叶舟轻长叹一口气道：“要是你外公还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救的！”
我外公？我抬起头看向叶舟轻，突然灵光一闪，对，医书！那本医书我一直贴身收藏，到了这里以后才放到了小木屋里。一听到叶舟轻说我外公能救林恒阳，心里立刻燃起无尽的希望，急急忙忙地就往我的小木屋跑，叶舟轻的声音被甩在耳后，“何欢，你要去哪里？你小心点啊！”
我用最快的速度蹿进屋里，翻开枕头把医书拿出来，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一把塞给叶舟轻，催促道：“这是我娘的遗物，你快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他！”
叶舟轻接过医书，迅速地翻阅，我站在一旁心急火燎的，看看叶舟轻，又看看林恒阳，一刻也呆不住。叶舟轻突然皱了皱眉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心中一喜，忙问道：“找到了？”叶舟轻摇摇头，我无比失望，又担心万一那上面并没有相关记载该如何是好，终于叶舟轻脸上一喜，道：“有了！”
我只觉得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阳光普照，鸟语花香，扑过去就把那书抢过来，急急问道：“怎么救？都要什么药材？”
叶舟轻叹道：“湖边那种细长的水草就可以，我竟然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原来这么容易。你别担心，我去去就来，他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叶舟轻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然服下药不过个把时辰，林恒阳就醒了过来，我几乎喜极而泣，连声问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痛？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什么？”
林恒阳像是被我吓到了，好半晌才越过我目光落在叶舟轻身上，笑道：“她没事吧？我看不大正常啊！”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我哪里顾得上跟他计较，立刻往旁边盛了水给他端到嘴边，柔声道：“来，喝点水吧！”
林恒阳醒过来了，我留在他的木屋里照顾他，陪他说说话，叶舟轻出去打些野味回来给他补补身体。
当天晚上，我和叶舟轻确定林恒阳没事了，又在他的床头放了水和果子，才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等我刚要抬脚进屋的时候，突然听到叶舟轻的声音：“何欢，把你的医书再给我看看。”
我从怀里把书掏出来递到他手里，疑惑道：“你要看什么？”
叶舟轻也不说话，飞快地翻到某一页，目光就一直定在了那里，一字一句看得极其仔细。我不解道：“你在看什么那么认真？”
林恒阳轻声念道：“换红妆，四十多种药材配制而成，宫廷禁药。女子服下之后，立刻容颜不再，血脉全非。”
我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换红妆，换红妆！一定是的，我娘一定是服了这药才会变成那般普通的模样，我的血也是因为这个药才不能与傅青岩的血融合！我劈手夺过那本书，在依稀的月光下逐字辨认，一如叶舟轻所说，一字不漏。
只是关于这药，就这么寥寥几个字，再无其他了。到底是哪些药材如何配置而成，怎样可解都未有只言片语。
我失望地合上书，突然想到我娘中了换红妆，所以我也遗传了它的药性，长着一张普通至极的脸，流着不能跟亲生父亲相融的血液。那我的孩子……我低头看着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他日后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要遭遇没有父亲可认，没有亲人可依的命运？如果是这样，他会不会怪我，怪我不该把他生下来？
“何欢，我不准你胡思乱想！”叶舟轻的轻喝声响在耳边，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明亮有光，闪动着坚定的支持和温柔。
“我没有。”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答道。这次我没有骗他，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就算他可能要继续我的悲剧。可是我会好好把他养大，带着他远走他乡，让他做个平凡幸福的人，过平凡幸福的生活。我会告诉他，他的爹在意外中送了性命，但是他的爹很爱他，让他的心中一直都很温暖，懂得爱人和被爱，不会跟我一样。
那天以后，叶舟轻看我很紧，我知道他是怕我作出对孩子不利的事情。他真的多虑了，我不会的，我不舍得。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恐怕过不多久就要生了，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他就该放心了。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娘为什么会中这样的毒。既然是宫廷禁药，那就一定跟皇帝有关，可是皇帝在地牢里的神情我记忆犹新，那样吃惊，做不了假。
林恒阳很快就痊愈了。他走出小木屋的那一天，我们特地准备了好些好吃的，采了多许鲜花堆簇在木筏上，往湖心去钓鱼。
许久不见阳光，林恒阳异常兴奋，没完没了地咋呼，突然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我的脸上不小心弄上了烟灰，接着连叶舟轻看我的神色都变了。我拿起袖子擦了擦脸，然后对着他们问道：“干净了吗？”
“何欢……”林恒阳像是被吓到了，嗫嚅了许久，“你的脸……你的脸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向叶舟轻，却看他也迟疑地点头道：“真是……真是不一样了。”
我在他们两个的脸上扫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他们不是寻我开心，忙趴在木筏边上，想要看看清楚。水中蓝天白云之下，映着一张似是而非的脸，鼻子好像秀挺了一些，脸好像也小巧了一些，再一晃眼好像又没有什么分别，还是以前的那张脸。
怎么会这样？
我回头去看他们，林恒阳依然一脸的震惊，叶舟轻却明显镇定了许多，沉默良久，才道：“何欢，你的脸，可能要变回去了。”
“变回去？”我跟林恒阳异口同声，只不过我是喃喃自语，他却是不可思议。
“因为天天看着你，所以没有发现你的脸在一天天变化。林兄躺了那么多天，乍一看到你，却看出了其中的分别。何欢，我想你的脸快要变回去了。”叶舟轻迟疑着分析道，我却想着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脸会一天天地变化。
“变回去的意思，是不是会变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的样子？”林恒阳吃惊地问道。
“我也不确定。”叶舟轻答道：“可能过些日子就清楚了。”
“有个疑问我一直都没有问，何欢，你到底是怎样从以前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林恒阳问完，我这才注意到，自从发现我这么巨大的改变，他除了最初的时候讥讽了我几句，却从来没有问过发生了什么事，当下把我的脸其实是张面具的事情粗略地讲给了他。
“面具？你说那张脸只是张面具？何欢，你……难怪九王爷那么生气，你撒了个弥天大谎！”林恒阳瞪大眼睛惊道。
“是啊，难怪他那么生气，往日种种都比不过那张脸。”我垂头低喃道，那些苦涩，那些灾难，突然又历历在目，汹涌而来，我几乎无法想象，我是怎样活到了现在。
“这样的话，还真怪不得……”林恒阳的话被叶舟轻打断了，他扶着我的肩膀轻声道：“一切都过去了，何欢，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吗？我望着水中的倒影，也在问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