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果眉直接给郝老师打电话了,她起身走出了包间,这么悲伤的话题不适合让几个酒喝得正高兴的人听。
郝老师的电话没人接听。果眉收到了一个显然是自动回复的短信:“现在忙,稍后回复您。”想了想,她给郝老师回了两个字:“保重!”
果眉打通了加美的电话。加美说:“是的,文老师走了。自杀。还没找到遗体,但找到了她的遗书和包。在三亚的一加酒店里。人应该是投海了。”
“既然人没找到,怎么就能确定已自杀了呢?”
“据说有目击者看到她在晚上一个人走进了海里。我也是在一个微信群里看到的消息。听说,郝老师已经找了她三天了。”
“文老师为什么要自杀呢?我见她时,感觉她挺干脆利落的一个人。”
“说是抑郁症已经八九年了,从儿子没了就一直情绪不好,之前也自杀过两回,被救了回来。”
果眉努力回想文老师的声音和样子,还是和抑郁症一点关系也挂不上,她说:“我真的没看出来她有抑郁症。”
“没人看出来。连她的同事都不知道,只有文老师和家里人知道。在外面的时候,她表现挺正常的,做事努力,待人也热情,可回了家,就完全是另一个人了。这些都是听文老师的妹妹说的,她妹妹把这些说出来,是不想让别人误会郝老师。郝老师这些年照顾文老师,非常的辛苦。”
“抑郁症应该治疗啊。”
“一直在看医生,吃药。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唉!人啊,有时候真是对自己无能为力。”
果眉很同意加美的说法,人对自己真的很多时候无能为力,她也叹了口气:“唉,听到这消息真难过。”
“谁说不是呢。不过,郝老师居然连这样的消息都告诉你,你和他接触很多吗?”
“也许是因为他先前电话问我文老师的事,现在只是个回复吧。一直感觉郝老师是个非常体贴的男人。我见过他三四次,讨论出书的事,也咨询过他关于女儿的事。”
“我打算和朋友们明天一起去看看他呢。我的几个朋友都对他评价很好,想帮助他。要不,你一起来?”
“你现在怀着孕,方便吗?会不会影响你心情?”
“我也有私心。我的小徒弟正在写一个关抑郁症的深度报道,就是针对这种微笑型抑郁症,外表看起来乐观积极,内心却极度悲伤。我也算了解些素材吧。”
“你呀,真是工作狂,这也能想到工作?这关键时候,保持身心健康才最重要呀。”
“我知道,现在都不天天上班了。这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事,看望下朋友,也兼顾下工作嘛。”
果眉还想再聊两句,陈学生走了出来叫她:“张老师,您电话打完了吗?刘主编请您回来呢。”
果眉说:“马上马上。”又对电话里的加美说:“正吃饭呢。领导叫我,回头聊啊。”
加美说:“我会一直等着你着汇报的。要努力把一见钟情变成天长地久哦。”
果眉回到包间,刘主编说:“张果眉,不给陈大律师多敬几杯,跑出去给谁打电话?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人就是陈大律师,还有他的高徒陈美女。”刘主编的舌头已经硬了一半,看来今天这酒是喝痛快了。
陈清扬只是笑着看她,果眉就顺势端起酒杯,对陈清扬说:“听领导的,再敬陈大律师一杯。”她很想表现得欢乐一些,可是刚刚讨论完自杀的她,自己都感觉出脸上的笑多勉强,多假装。
聚餐结束后,刘主编主动地给陈清扬叫了代驾,并提出要送陈学生。可是陈学生说她的老公已经来接了,已等了多时,刘主编只好做罢。
果眉给自己叫了滴滴快车。她喝了酒后本身就容易伤感,加上文老师的事,心情越来越低落,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种低落,只想一个人迅速地逃回自己的小窝里。
陈清扬似乎也喝的多了些,走路略有些不稳,也没有提出送果眉,代驾来了,也就走了。
这个聚会就这样散了,一点儿也没有果眉期望的浪漫。虽然陈清扬对她说过他准备要移情别恋了,但也没有说是对她。果眉觉得自己还是在自作多情。
到家已经十点了。果眉没有睡意,她想给加美打电话再聊聊,但想到孕妇一般都早早睡了,也就没有打扰她。她又想到了文老师,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煎熬,终于才决定走到大海中。
果眉在百度里搜索了下文老师。居然有两千多条内容。作为编辑的文老师也写过一些文章,参加过不少活动。果眉看到有几条微博是缅怀文老师的,大意是说没有想到文老师这么热情开朗的人竟然是抑郁症患者,而且会自杀。
一个人永远也不会完全地了解另一个人的感受,感同身受是不存在的。你永远不会知道在另一张笑脸下,掩藏着怎样的悲伤与无奈。
果眉自己的离婚的时候,虽说没有到抑郁的程度,也非常伤心,常常夜里哭泣。但除了孙姐,她也没有和谁谈过自己的感受,有的同事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离婚了。后来她努力地振作起来,谈恋爱,写童话,一切都只是为了让生活再多一些亮色。
睡是睡不着了。果眉干脆继续写童话。这一次,哥哥果果在池塘边救起了一只打算自杀的羊妈妈,原来羊妈妈的孩子被狼吃掉了,羊妈妈太伤心了,就做准备自杀。兔哥哥果果假装自己也失足掉进水里了,大喊“救命。”羊妈妈为了救兔哥哥,只好放弃了自杀。
写完后,果眉意识到,自己总是把生活中发生的事写进童话里。也许她心底希望文老师也能获救,才写出这了这样的故事。
虽然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果眉还是把故事在公众号发了。童话故事并不需要抢时效,想看的人自会随时找开公众号看。可是发出去两分种内,赞赏提醒铃声就响了三次。果眉一看,其中一个是石一海,赞赏了二百元。
果眉没有石一海谈过写童话的事。也许宁宁告诉他了。果眉回复了声“谢谢”,又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第二天,果眉也没有去看郝老师。加美说郝老师谢绝朋友们的关心。因为没有找到遗体,也不打算办葬礼,虽然大家都相信文老师已经永远走了,但郝老师还是坚持按失踪处理。事实上,大家连郝老师也找不到了,据说是外地休假去了。
果眉,爱人走了,却不能办葬礼,郝老师能做的事大概也只有休假了。不知道郝老师在哪里用什么给自己疗伤,但伤口的愈合总是需要时间的。
陈清扬的爱人也走了。陈清扬的伤口愈合不知需要多少时间。虽然他说准备移情别恋了,但也许只是嘴里说说,心里也许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陈清扬完全没有联系果眉。
主动联系果眉是的,他告诉果眉要把宁宁接到爷爷家住,陪爷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