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提着酒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山坡,坐在一棵大树下,仰着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不一会儿,那瓶酒就已经喝完。
他拿起酒瓶用力的打到地上,酒瓶碎了,手流血了。。
若干年前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田姿姿走了,去了市里,连一句再见珍重的话都没有说,就这样走了。
他也是这样去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走,喝完一瓶又去买第二瓶,喝到自己头脑发麻四肢无力..他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回家,是谁替他清理身上的污物,他又哭又笑,嘴里不停的叫着田姿姿,又不停的骂自己是白痴,是傻瓜。
第二日醒来,发现身边躺着安然,顿时悔恨万分。
如今,又是这样一种地步,田姿姿没有走,却宁愿死去也不和自己在一起,这比她离开自己还要痛苦还要难受!
为什么自己的一片痴心换不回她对自己一点点的感情?从前是,现在也是!为什么?
张廷拼命的拿后脑撞着树杆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他歇斯底里的又笑起来,面部扭曲,头发疯狂的抖动着,明明是在笑,眼角分明流出两行泪,那是种极端的痛苦,极端的心痛。
他望着头顶灰色的天空,好象那是一张狰狞的脸,在不停的嘲笑自己,笑自己自作多情,笑自己不知好歹,笑自己自信,笑自己猖狂!难道,爱也错了吗?不知好歹的爱错了吗?自信的爱,错了吗?猖狂的爱,又错了吗?
张廷哭够了,笑够了,拿出手机看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上面的字,怎么连手机也嘲笑我了?
啪的一声,张廷把手机扔的远远的,然后像虚脱一样的躺在了地上。
天空在转,周围的树在转,它们都在绕着自己不停的旋转,转的自己头晕目旋。
张廷低低的叫着:“姿姿,姿姿。。。”
突然又猛的立起身子,往自己扔的手机那边慢慢的挪过去,他把手机拿起来,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胡乱的按下一个号码,姿姿的号码,怎么会不记得呢?就算看不清,也绝对不会按错。
田姿姿根本不想接张廷的电话,可是手机却不知疲惫的一直响一直响。
她拿起电话接通就一通乱吼:“张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现在心里烦死了你不要打扰我!”
“姿姿,你听我说,你不要骂我好不好,不要骂我,我错了,我错了。姿姿,你不要骂我。。。呜呜呜呜。。。”
天啊,张廷居然在哭,而且语无伦次,他不会又喝醉又要准备闹事吧??
“张廷,你在做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张廷在电话里拼命的呼吸,拼命的喘气:“姿姿,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好黑。。”像是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一样,张廷手一软,又倒在地上。
“喂,张廷,你说话呀?!”
田姿姿听到张廷没有挂电话,却一直不说话,心里开始有点急了,不会喝的烂醉吧?难道是死了??!天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张廷,张廷!你在哪里?说话呀?”
仍旧是一片空旷的声音,有鸟叫,有风声。。到底是哪里?
田姿姿实在是想不到那是什么地方?该怎么找?
这人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
田姿姿在店里着急万分,打电话给柳美兰吗?
对对,找她找她!
她拿起电话拨过去:“美兰,张廷呢?”
“姿姿啊,张廷不在啊?有什么事?”
“不在,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柳美兰听到田姿姿的声音很着急,忙问:“怎么了,你有什么急事?”
“美兰,你听我说,刚才张廷给我打电话了,一直在那哭,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老半天他也没说话!我担心他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柳美兰一听是张廷出事,心里慌的要命,:“啊!?他没说他在哪里吗?他哭什么啊?”
田姿姿只能撒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按错电话恰好我接到了吧,我们还是赶紧去找找吧!”
柳美兰一听,忙说:“好好好,我在新华书店门口等你,要不要找几个人?”
“你先等我过来再说!”
田姿姿挂掉电话就走出去关掉门,一路小跑。
许翼翔和同事开着车子回XX镇,看到田姿姿在路边跑,好象很着急的样子,连忙停下车问:“姿姿,什么事跑那么快?”
田姿姿一看是许翼翔,什么也顾不上解释,忙说:“太好了太好,你帮我一个忙!送我去新华书店。”
许翼翔开门让田姿姿进来。
“什么事?那么着急。”
田姿姿把张廷的事说了一遍,许翼翔职业的本能跑出来了,立刻就叫同事加快速度去接柳美兰。
柳美兰在楼下焦急的等田姿姿,一辆警车停在她面前,田姿姿拉开车门:“美兰你先上来,我们到学校后面去看一看。。。”
柳美兰飞快的上了车,掏出手机就开始打张廷的电话,脸上的神色显得异常焦急,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柳美兰急的差点哭起来。
田姿姿第一个想到的地方是学校后面,因为那里就是人少的地方,自己哭的时候也第一个会想去那里。
四人到了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边找边喊。.
此时天都已经很黑了,四人走的甚是艰难,好在许翼祥车里有几根手电,多少还看的清路况。
柳美兰一边叫张廷,一边打电话。
可是周围一声手机铃声都没有响起。
田姿姿往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走去,那里更黑,路更不好走,她一瘸一拐的走,后面三人也紧紧跟上来,许翼翔看田姿姿险些摔倒,立马伸手去牵着她。
田姿姿抓紧他的手,一阵安心。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多想,田姿姿转过头去问柳美兰:“美兰,你们工地上有没有他可能去的地方?”
柳美兰想了想:“应该有,这样吧,我们先把这里找一遍,然后再去工地上!”
许翼翔说:“好,我们分头找,坡下面再汇合!”说罢牵着田姿姿往上坡上爬去。
柳美兰和另外一个警员从另外一条路上到山坡上,边走边喊,连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拿手电照了又照,发现没异常再继续往前走。
田姿姿本来就近视,加上这漆黑的夜晚,就算有把手电也是很难看清路况,幸好是许翼翔紧紧的牵着她,她才没有摔交。
喉咙都喊破了,始终都没回应。
田姿姿心里更加的焦急,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辈子是没办法给自己交差了。
“许翼翔,怎么办啊?到处都没找到!”
许翼翔温柔的安慰:“别着急,还好很多地方没找过呢。或许他在另外一个地方,其实要找也很好找,我们镇就那么点地方。你想想,他电话里有没有传出什么特别的声音?”
田姿姿很仔细的回想,当时只听到张廷一个劲的哭,然后就没声音了,周围没有汽车声,应该就是郊外或者是树林里。
“我跟他分手后,我也没注意他往哪个方向走的,但应该不是往桥那边走,应该就是学校这边的某个山林或者是山坡上。”
许翼翔看田姿姿焦急万分的样子,忍不住问:“他对很重要吗?”
“不是对我重要,是对美兰重要,但是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就是和他吵了一句,他就。。。”
想起这个,田姿姿突然想哭起来,连话都哽咽的说不出来了。
许翼翔心疼的把她轻轻抱住:“好,我知道了。不关你的事,不要那么自责。”
得到许翼翔的安慰,田姿姿心里好过不少。
“走吧,我们再找找,找不到的话就下去和美兰汇合,只是要耽搁你回去吧?”
许翼祥摇了摇头:“晚上又不上班的,我们有车的,随时都可以回去。走吧!”
两人又找了一圈,实在是一无所获,于是下山去等美兰。
柳美兰那边也一样,找遍了也不见张廷的影子。
四人驱车赶往工地,工人们都在工棚打牌,见到柳老板来了,立刻都招呼起来。
柳美兰见这么多人在,正好人多力量大,就叫工人们帮着找人。
大家分头寻找了整个工地的周边,终于在不远的一个小树林里找到了正趟在那里的张廷,此时已经神志不清,昏迷了过去。
许翼翔拿起电筒看了看,“放心,只是喝醉了,睡过去了。你们赶紧把他抬回去,睡醒了喝点葡萄糖什么的就好了。”
柳美兰一听只是喝醉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之前一直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万一真要是出什么事,自己也不想活了。
一个身强力壮的工人主动将张廷背起来,由柳美兰带着走出小树林。
田姿姿也放心下来,还好如今这张廷只是一个人喝醉,没再闹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一群人走出树林,都纷纷散去了。
柳美兰伸手抱住田姿姿,泣不成声:“姿姿,谢谢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田姿姿莫名的感动,从包里拿出纸给柳美兰擦眼泪:“别哭了,人没事就好了。他也是我朋友,要是真出什么事我也会难过的。快回去照顾他吧。”
柳美兰点头嗯了一声,又对许翼翔和那个警员道了谢,才让工人背着张廷回去了。
看着柳美兰远去的背影,田姿姿眼角潮湿了。
“你知道吗?这就是一个女人伟大的爱,可是那个男人却没有懂。真让人纠结。”这句话田姿姿说的好象自言自语,却是想说给许翼祥听。
许翼翔看着田姿姿那忧郁的眼神,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
警员看着这两人,一个自言自语,一个盯着对方不说话,很是好奇怪。
“许所长,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许翼翔抬手看了下手表:“嗯,走吧,也不早了。”说完抬头看着田姿姿问:“我送你回去吧,还要开店吗?”
田姿姿面无表情,心里其实是想的要命,但还是把口气一硬:“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你们回去吧。”
“那你自己当心,别开店了,早点回去休息,忙了大半天,累了吧?”
田姿姿边往前走边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拜拜!”说完,手一挥,留给许翼翔一个倔强的背影。
走出几步,田姿姿放慢了脚步,心想:怎么还不追上来?快追上来啊!
可是越走越远了也没听后面有人叫,只听到一声汽车发动的声音。
泪奔了。。田姿姿回过头看着远处那辆白色的警车绝尘而去,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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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把张廷送上楼把他放到床上躺下来,交代了柳美兰几句,说是用糖兑点开水把他叫星喂下去,第二天醒了就不会那么难受。
柳美兰说谢谢,便送了那工人下楼。她连忙去厨房倒了开水兑了糖,又拿杯子倒腾凉了再端到张廷房里。
柳美兰轻轻的呼唤了声张廷,张廷睡的不省人事,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怕他第二天难受,柳美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干脆自己喝了一口糖水然后亲自送到张廷的嘴里。
张廷的唇冰凉的,柳美兰触到的时候感觉是碰到一块冰一样,她轻轻的把糖水吐进去,又把张廷的头稍微抬了一抬,确定糖水进了他的喉咙才又喝第二口继续喂下去。
为什么他的心和他的唇一样的冰冷,自己何时才能温热他的心?他为什么要喝那么醉?为什么要让自己担心!?
柳美兰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心里疼痛万分。
晶莹的泪滴掉下来落到了张廷的唇上,柳美兰喝完最后一口糖水把嘴巴紧密的贴在张廷的唇上,明明是糖水,怎么会那么苦那么涩?又为什么留恋这种苦这种涩?她不舍得将自己的唇与他分开,就这样轻轻的,静静的碰着。。
许久,柳美兰才移开自己的唇,拿过纸帮张廷擦掉嘴角流下的液体,动作那么柔,那么轻,带着深深的爱,淡淡的愁。
她帮张廷把外套和毛衣一件一件的脱下来的时候,赫然发现张廷的手上血迹斑斑,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跑去自己屋里拿来纱布和碘酒帮他清理伤口。
碘酒的微疼让睡梦中的张廷皱了皱眉头,他缓缓的张开眼睛,看到是柳美兰红种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庞,心里一阵疼痛。
柳美兰见张廷醒了,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流:“你这是去哪里了,还流那么多血!?”
张廷轻轻摇了摇头,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想说。
见张廷不说话,柳美兰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走去出,不一会儿又打来一盆人说,拧干毛巾替张廷仔细的擦脸,擦手。
张廷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柳美兰说:“美兰,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你受累了。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柳美兰替张廷擦干净脸和手,又帮他脱下鞋子,再把被子拉过来给他好好的盖上,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说,看到张廷闭上了眼睛,她才悄悄的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张廷听到柳美兰出去后,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记得是喝了酒在小山坡那里给田姿姿打电话,现在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而且身边还是柳美兰。难道她是出去把自己找回来了吗?她是怎么找到的?是不是走了好多地方?看她的样子像是哭了好久好久,为什么她会那么在意自己?
田姿姿呢?他只记得接通电话就得到田姿姿一顿臭骂,为什么在她心里自己还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张廷纠结万分,许多年以前,自己因为田姿姿喝的烂醉,把无辜的安然搞的遍体磷伤,现如今历史又重演,让柳美兰为自己落泪哭泣。我是人吗?我还叫一个男人吗?为什么每次都要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为什么每次酒醒后更加的痛苦不堪?
望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张廷开始嘲笑自己,自己的一滴血一滴泪很换来什么?换不来田姿姿的爱,换不来自己的安心,换不来等待。。只会换来痛苦。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脑袋巨痛。
手扶着脑袋,艰难的走到窗户边上,手支撑着身体,往楼下看。
如果,人从6楼跳下去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一切皆空,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了?田姿姿说她不怕死,她可以立刻死在自己面前,让我不再纠缠。
难道,自己的爱对她来说真的只是烦恼和忧愁?
另外一边的窗户,柳美兰因为张廷这一折腾也没有想要休息,便点起烟走到窗边吸起来,突然看到隔壁窗口上伸着张廷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美兰紧紧的看着张廷的表情,那么无助,那么落魄,又那么痛苦,可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他眼角的泪绝对不是为自己而淌,他手上血也不是为自己而流,他那伤心的眼神下也绝对没有自己的身影。
张廷,求求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好不好?你对自己残忍就是对我更残忍。
柳美兰在心里苦苦的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