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话剧社离开时,天色已经晚了。
除了话剧社之外,我事先还做了一些其他的安排。
我想了一些其他的可能会引起妹妹兴趣的社团,然后凭借大史的技术援助,搞到了那些社长的联系方式,替妹妹预约了面试。
说实话,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妹妹单纯好骗就像玻璃般透明,但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妹妹的想法,造成我们隔阂的不只是性别、习惯、价值观乃至地域差异,更多的还有兄妹二人如出一辙的不善表达。
我擅自替她做了主张,如果这是在古代,那妹妹听从兄长的安排当然是天经地义,但很可惜这是现代社会,而我的妹妹是个极致张扬个性的任性女孩,她真的会这么心甘情愿么?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在带着她四处面试的过程中,妹妹没有反抗,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
自打她从台湾回来以后,我就从没有见她有过这么安静的时候。
即便是自闭症这种事情,我的妹妹也和其他的患者不同,即便强打精神也不要别人看出异样,一定要在一片精力十足的喧嚣热烈之中度过,在她的世界中从来就没有凄清和安静这两个词的出现。
把她的沉默当做了默认,我自欺欺人地在一张张表格上填上妹妹的名字,交给那些目瞪口呆的社团负责人。
就这样,我的妹妹成为了三个社团的注册社员,每个社长都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荣幸冲昏了头脑,连连拉着我要请我吃饭,但都被我婉言谢绝了。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或许我真的的错了,对于妹妹而言,朋友这种东西真的只是负担也说不定。。。。。。
不对,这样想是不对的,人是群居动物,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对孤单感到愉悦的人存在,就算是我处处标新立异的妹妹也一样,对于她来说,想要打破自我筑起的禁锢,便要先战胜自己的坚强外表下的怯懦。
这一点,我真的能帮到她吗?
怀着这样的忐忑,我注视着她无力的背影消失在高档公寓的旋转门中。
一个多星期之内,我都没有再看见过妹妹,那事后她的情况如何,我也完全无从得知,仅仅是一个曾经面试过妹妹的社长打电话问我,为什么陆晴珊接到社团活动的短信从来都不回复,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参与社团活动的意愿。
当然,我对此只能打马虎眼,说一些“抱歉,我会去问她的”之类的话。
——然后,十一长假到了。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恰逢杨沱的生日,我和大家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饭店好好地吃了一顿,随后带着一身酒味,打着饱嗝,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回到了久违的家里。
是谁送我回来的呢?对此我没有任何记忆。
总觉得在喝多了的时候,朦胧之间好像有谁拿我的手机给我家里人打了电话。。。。。。总之,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就已经躺在家里阁楼的那张床上了。
哎呀,不好,头好疼。
脑袋里就像有人在敲锣打鼓扭秧歌,膨胀感牵动痛觉嗡嗡作响。
宿醉让我把握不住身体的平衡,我跌跌撞撞下床喝水时险些摔了一跤。
稳住身形,放下水杯,然后重新爬回床上睡回笼觉。
就在我似睡非睡之时,朦胧中的意识突然激灵一下,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的手机里没有存家里的宅电号码,而老爸老妈的电话向来是在晚上十点以前关机的。。。。。。这么说来,我的那些同学能通过我手机联系到的亲属们,唯一剩下的就是——
手四下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果然,最新的一条赫然是“妹妹”。
我瞪着发红的眼珠,沉默了很久,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苦恼地捂住了额头。
糟糕,欠妹妹人情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冒着被我的同学认出她真实身份的风险来接我,按她的性格,因为嫌麻烦而拒绝接送别人,更别说是被她所讨厌的哥哥了。
据身边的人反映,我的酒品向来不太好,喝醉以后有时会发酒疯,时而伴随着喜怒无常和撒癔症的现象,更会胡言乱语地说些不该说的东西,不知道昨天晚上妹妹对此积累了多少的火气呢?
讽刺的是,先抛开细节暂时不说,她做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每个正常的妹妹都会做的那样,一边抱怨着一边把醉酒的哥哥搀回家中。。。。。。这本来是很温馨的事情,但发生在妹妹身上只会让人觉得诡异。
头疼得要命,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决定准备把一切抛到脑后,等身体缓过劲来再说。
合上眼睛,沉重的睡意压来,我很快再次沉入睡眠。
不管如何消沉,妹妹这家伙依旧很吵,从前是旁若无人地在楼下客厅和朋友大声地打手机聊天,要么就是看电视剧时大哭或者大笑,一直到折腾到很晚很晚。。。。。。而现在,她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起床!快起床!真是的!已经是七点三十分了耶!”
砸门,踹门,无所不用至极,我的卧房简陋的木门正在发出呻吟。
——唔,它好歹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把门踹坏了也没关系,这期间再让我睡一小会儿。。。。。。
意识朦胧之中,我用被子蒙住头,把自己卷得好像待切的紫菜包饭一样,把喧嚣的声音挡在外面。
啊啊,世界终于安静了。
然后——
“唔噗!!”
——突如其来的重压,几乎要把我胃中浸透了酒精的隔夜饭挤出来。
是的,这就是那家伙一如既往的行事方式了。
之前在我宿舍的时候也是,这么喜欢破门而入,你是防暴警察吗!?
卷在被子里,双手动弹不得,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妹妹正不满地撅着嘴,用力地扯着我的被子,不断推来搡去,吵吵闹闹地摇晃着我。
好沉!这倒不是说妹妹体重多重,但她的身高在那摆着,总要比平常的女生高上一些,如果有人认为大清早起来被妹妹压在床上是常人不能企及的幸福,那我只能奉劝您去亲自尝试一下在宿醉的状况下躺在床上平白无故地被九十多斤重的东西压在肚子上的感觉——而且妹妹这死丫头为了减少身体的接触面积,居然用膝盖顶在我的肚子上,哎哟!
这种情景或许真的让人浮想联翩,但说真的,如果对象是妹妹,这样只会让人觉得重,而没有其他任何的绮想。。。。。。毕竟在小时候也曾亲眼见证过她圆手圆脚流鼻涕的样子,甚至我家相册里直到现在还有她一岁时的“**”,不管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还是那个肉呼呼的小家伙——而且还很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