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柔和,但我一眨眼,又瞬间消失了,我只当自己花了眼,如此阴冷慵懒的人怎会有柔情?我淡淡道:“在下并非军师,无用。”
待到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抽身放开我,我看着他那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依旧似笑非笑。他眯起眼睛道:“你倒是谦虚,只可惜本皇子向来干脆,从未有过妇人之仁。”我感觉他的眼底犹如三月的寒冰,让人有一种浑身发颤的力量。
理了理衣衫,昂首,薄唇勾起一丝笑意,很是怜悯地望着他。身为皇子,皇位便摆在那里,触手可及;同样身为皇子,诸位兄弟亦是在他身旁,对着皇位虎视眈眈。一直以来,太子所居的东宫便是一个血腥阴暗的密集地。
东宫一直以来都是皇子们勾心斗角的战场。
男人之间的斗争,往往比女人更为狠辣。
抬眸望向三皇子段柳陌,他此时很是慵懒地靠在木椅之上,桃花眼凝神望着我,大量片刻,戏虐至极。诡异的气氛如藤蔓般的蔓延,他似是很有耐性,全然不打算打破如此宁静。也对,久居深宫,若是如此沉不住气,如何配得上皇子一称。
我任凭他打量,单单是负手而立,浅笑着轻叹一口气:“我看你,好生可怜。”生在帝王家,表面上虽是风光无限,背地里却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可怜?”段柳陌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的望着我,双眸之中有几分嘲弄之意,嗤笑一声,“本皇子高高在上,何有可怜之说?”扬眉,如女子般妖孽的脸庞昂起,不容的他人说一个不字。
我不在妄图与他争辩,敛去脸上的笑意,幽幽道:“殿下心中再清楚不过。”
他敛眸,闭目养神,合上折扇,睡去般的安宁。半晌,桃花眼忽的睁开,他皮肤如雪,映衬之下好似是雪白之中绽开的一道霞光,平静的盯着我许久,才缓缓开口:“殷子殇,作为丞相之子,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这里乃是安定侯府,容不得你放肆!”
“既然容不得,那子殇便走好了。”淡然起身,斯文地抖了抖长袍,冲着他礼貌一笑。径直朝着木门走去,抬手之际推开之际,恍然发觉门早已从外锁住。里里外外皆是三皇子的人,若是大声呼喊,定然无效。
转身,却见段柳陌笑得邪魅。
我双手环抱,朝门上倚靠,高高束起的青丝一齐贴着木门,双眸随他一般迷离,就那般优哉游哉地靠着,一语不发,反倒是清闲。
许是被关得多了,反倒是不怕了。纵然是伸出狭小的空间之中,纵然是永不见天日,我也不惧。
惧了,便是懦夫。
不知过了许久,段柳陌缓缓起身,靑墨色的袍子上蟒蛇暗纹若隐若现。他比我高出些许,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步步逼近。他清朗的声音像极了那些个纨绔子弟:“这样就想走?”
我面无表情,甚至是连淡笑都颇为吝啬:“若是再将我关于此地,怕是会惊动我爹爹。日后定然是天下皆知,殿下将我捉去审问,皆以为我二人结下梁子。如此如此,不过是将子殇愈推愈远罢了。”顿了顿,接着道,“殿下不直接将子殇交给官府查办,而是直接带到府中,倒真是……稀罕!”
素手僵在半空中,将我下颚挑起不是,收回去亦是不是。转而潇洒地一甩折扇,轻轻摇摆,几缕青丝随之飘摇。邪魅一笑,更为妖孽:“给你定罪的乃是安定侯次子,将你带回的也并非我府,而是安定侯府,”附在我耳旁,吐气如兰,“本皇子觉得殷公子才华横溢,专程将你带出这屋子,本皇子,乃是你的恩人。”
“届时,便是天下皆知,与你结下梁子的乃是二公子,而本皇子,却是与你想交甚好的知音。”桃花眼一扫,脸上的笑意更甚,“本皇子不管你如何如何,至少天下人,已经认为你为本皇子所用。”
原来二公子,自始自终不过是一枚棋子。
我冷笑一声:“殿下当真是绝顶聪明。”
段柳陌轻拍了三声巴掌,门边自动打开,直觉身后有一股强大的拉力,扯住自己的头发丝,而后将自己往门外扯。猛地一怔,竟是门上的钉子,在我方才倚着之时稍稍挂住了发丝。我眸光一冷,猛地站定,略微垂首,摸索着腰际。
身旁人好似知道我要干甚,既不令开门人止住,反倒是抵上腰间的佩剑,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接过剑身,泛着银辉的剑面之上隐约倒映出我的脸庞。我未曾看个清晰,右手已举起剑柄,反手如割裂绸缎般的将自己发丝切断。刹那间,好似如释重负般的向前一跌,收回剑时方才感觉脖颈处火辣辣的疼痛,左手捂住脖颈,另一手直接将剑重新插回段柳陌腰佩的剑鞘。
到底是没碰过剑的人,平日里看程景翊舞剑如流水,今日看来,却是那般沉重。
蹙眉,捂着脖颈的手忽觉一片温润,收回手,但见一片猩红。我禁不住冷笑,怎的就没将头颅一齐砍下,倒是省事多了。
青丝散乱而下,漫天飞散,我抬眸之际望见那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波痕,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却是染上了一层诧异。纵然是望见我抬眸,那丝诧异依旧未曾收回。伸手接住漫天飞散的其中一缕发丝,轻轻呢喃:“你倒还当真是舍得。”
“不然呢?”扯下衣袖之上的绸缎,勉强堵住脖颈处的伤口,从容扯起一丝淡笑,“既然殿下把剑递过来,又岂有不用的道理?”
若是待到侍卫将门打开,再讲头发扯下来,该是何等狼狈。堂堂一个丞相之子,竟被挂在门上,若是传出去,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既然如此,就此别过了。”敛眸,转身离去,齐肩的碎发随风摇曳。无视开门的管家如何目瞪口呆。
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却是比方才清醒了几分:“救了殷公子,自然是好生招待。还未曾好生招待,殷公子怎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