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旌旗耀眼开,王师出境岛夷摧。扬鞭遥指花如许,诸葛前身今又来。策马奔车走八荒,远征功业迈秦皇。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时任200师师长戴安澜著
马进义开始整理掩体内未搬走的东西,他惯带不离身的砍刀和一挺捷克式。作为一名营级长官,他却从没在我们面前配用过短枪,偏偏倾向于一把冷兵器和可连续射击的轻火力。
我们也在整理--整一簸箕热腾腾的包子。在往嘴里塞送的同时又不断往口袋里塞,但可恨的是军服并没有过多的口袋可供携带那么大一筐包子,但六子他们仍在不知疲劳的继续。
我看着马进义,“真的,我觉得你挺适合做机枪手的。”
马进义把砍刀背在后腰,“嗯?”
我接着重复,“你,适合打机枪。”
他把轻机枪单抗上肩,满意地环顾欣赏了自己一番,受意地说,“你们也适合做死鬼,饿死的那种,闭眼是个吃,睁眼还是个吃,什么事都不用想。”
我用沉默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马进义又扔给我一套尉官服,“这次是真的升啦,皮该换换了。”然后又催喊卫兵送进来一支美制枪械,说,“美制卡宾枪,听说是美利坚盟友前年才委托军火公司批量生产的,这才多久啊,咱们中国战场就跟着沾光了。”马进义把枪递给我,“没骗你吧?是真真的升你啦,这枪全重才五斤,配十五发弹匣,可点射可续射,算是专门为你这种机枪兵出生的人量身定做了吧?比你们几个人扛着挺马克沁不知好哪儿去了--你们端着大家伙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知道节约。”
我反唇相讥,“你也不节约,几句忽悠就把几百人呼扇出去了。”
他整理得当,但在应对我这句话时明显思考了少许,“你知道你们这种学生兵出生的人在我眼内看上去像什么?”
我:“什么?听你话我们又成了某种东西了?”
马进义,“你们就是一群笨蛋,把你们比东西都抬高你们了。--你们就是一群心高气傲的笨蛋,总想着自己某天一定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阵仗,非得到了不得不低头的程度,才肯接受现实,还不停的在怨天怨地。”
我反击,“但我们把命都交给你了。而且在这个时候还一点都看不懂你,你说你能让我们放心吗?你却老在我们看着最靠谱的时候做出最不靠谱的事,你这人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我终于说出了我对他的芥蒂,说完后觉得心里瞬间放松了。
但马进义的回答却让我又心情沉重了。他眯眼沉思,像坠入了他复杂的回忆里最不堪回首的一段。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倒是想把命也交给你们,可是你们又拿什么来让我放心?”
我在马进义的注视中一起看着另外五个人,在这样的注视之后,我们一群人全部清静了下来。
我干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蠕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马进义带着苦涩的笑往外走,也招呼着我们,声音很熟悉,“跟紧啦,渣子们。”
我们一起在心里咒骂--犊子的,跟着呢。
正日。马进义营以满编全械姿态作20师先遣,开始第一个踏出国门,进入我们只从作战地图上眸观过的异国异境-缅甸。
特务排,以三十人的规模由我牵头带领着随行在马进义两侧。
马进义悠然坐在一辆崭新吉普车上啃着半个地瓜对我说:“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龟背岭吧?”
我心不在焉迈着步子,“算了,承你启蒙,我现在好像知道那么一点什么叫多问无益了,只要我现在还活着就好,挺好的。”其实我根本就一直没忘记过这个事。
马进义把头往我稍稍一歪,“我那个时候是真后悔啦。”
我边走边看着他,“我们也后悔了。”
他冷哼一声,“不一样,我是看到死的人后悔了。你们是看到活着的人后悔了。”
我继续走着,但思路却停了下来。他又说,“知道怎么带兵吗?”
我疾步追上跟吉普车落后的距离,“不知道,以前都是被别人带,被别人招呼。”
马进义伸手拍了拍我肩膀,“你只要记得,这是三十条人命,不是你枪管里随时可以浪费的子弹。子弹打没了可以再补,人没了,就真的永远都没了。”
我似明非明,“怎么说?”
他好端端地态度变得气急败坏,“就是让他们能活着,十个也好,五个也好,你得想方设法让他们别那么早死!这点我好像确实比你会节约。”
我终于明白了。
但他依旧是个浓雾笼罩着的人,显得是那么矛盾。
民国二十九年末,日军在偷袭美国太平洋舰队基地珍珠港,挑起了太平洋战争后,又迅速占领菲律宾、马来亚、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亚等广大地区,并向缅甸进犯,以保障其进攻南洋军队右翼的安全。日军在察觉到中国军队挺近缅甸后便从首都仰光开始一线部署了两个师团近三万人,另有其他支援单位也在由海上源源不断赶至。随时可能发起北进攻势。
而英国和缅甸的盟军只有不到三个师的兵力才刚在缅甸以西立住阵脚,几乎也可以说是摇摇欲坠。这对于一心只想撤往印度的英军来说,战事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溃的。
据英国人提供的情报,来犯日军若发起北上攻势的第一站,十有八九就是扼公路、铁路和水路要冲,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东吁。
先遣营的任务就是向东吁一代搜索行进摸清敌我态势,以便后方大部队的辎重安全行军以让战役阵型得以顺利展开。
我们一路轻装疾行,于18日旁傍晚行进到距东吁皮河大桥十公里外的一处地图标记名为朗尤的村落。
连续的奔走让我感觉是身心俱疲,马进义叫停部队,临时驻扎在朗尤。
这个村落早已是人去村空,残垣断壁中净显一片破败和萧杀,破屋烂瓦里甚至还有人畜的尸体,若不是这些尸体还散发出作呕的恶臭,这里真的像是已经荒废了几个世纪。
马进义设置好夜哨后在韩勋和另外两个连长的簇拥下设置了临时指挥所-一间被炮弹炸塌的民房。
队伍只是临时歇脚,所以一切都显得很紧凑和简置,部分士兵为了能好好地休息自发地清理掉了因战乱暴死的人畜尸体,但也仅仅是草草掘了个坑浅土埋之了事。
半个小时后。
马进义带着韩勋从临时指挥所里疾步而出,手里操着捷克式对我们喊,“特务排紧急集合,其他人原地待命。”
我随即领队待命。在这座异国的土地上,我们这群新入的陌生人完全不敢有半丝滞慢,因为马进义的动作很明显就很不对劲,像是出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