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醒醒,起床了。”清梦被扰,夏离翻了个身子,把头扎在被枕中,不作理会。
“阿夏,阿夏……”可是那声音却宛如跗骨,无孔不入的钻进来,避不开挡不掉,颇有耐心一声一声唤着,不把他叫醒便誓不甘心,喃喃的透过耳朵一直溜进心里,声音蓦的变大,整个世界都是回声,直让他的睡意直线下降,恨不得变成聋子隔了这声音才好。
“阿夏,乖,别懒了,皇兄叫人给你做了桃花酥,再不起皇兄可撤下去了。”
夏离心中冷笑,你当我是小孩子不成,居然用糕点诱惑我起床,撤便撤了,赶紧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那声音仍然不依不饶,“阿夏,阿夏,再不起床皇兄就扯被子了。”
扯就扯,谁怕你。
觉到被子仍然安安稳稳的遮在身上,夏离暗自得意,认定不过又是随便说说,却紧接着觉得身上一凉,被子尽数被人扯了去,枕头也没了踪影,他一个瑟缩拿宽大的衣袖挡了脸,捂着眼睛面朝里,背着阳光继续睡。
难道扯了被子就不能睡了?
心又晃晃悠悠沉了下去,眼前一点一点变暗,朦胧模糊间便要再次堕入黄粱之乡,却又听到那个声音,仿佛是极力掩盖着欣喜,声音有些变调,但一点儿都不影响那扰人的本事,“阿夏,醒了就别闹了,皇兄还等着你呢……”
睡意再次尽数退回去,夏离有些泄气,但仍旧不想睁眼,“让我再睡会儿……”仿佛是在呓语,担心没听到,又提高了些声音,“瞌睡……”
世界终于安静了,夏离心满意足的想。
头被拖着枕在枕头上,身上一沉,凉爽丝滑的感觉分外明显,是先前被扯去的锦蚕被。手腕被谁握着,挣脱不开。恍惚间皇兄压低了声音在问,“怎么样了?”
有谁同样压着嗓子回答,声音沙哑,有些熟悉,“没事,有些体虚,大概是几天没进食的原因,好生调养半月就好。”
“这么长时间?”虽然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是能感觉到皇兄声音里的不悦。
“他本来就浅眠,常年睡不好的人身子骨能好到哪儿去,这种状况半个月已经不错了……”
声音弯弯绕绕的越来越低,最终再无声响,屋子里的桃花香气淡了些,约莫是皇兄出去了。
夏离明明困顿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偏偏心里却渐渐清明过来,只是脑子仍是迷迷糊糊的,仿佛是未被盘古劈开的混沌,一整团一整团的搅在一起,魂魄似乎被剥离出来撕成了两份,一份极力渴盼能睡过去,省得两眼肿了一般难受的很,另一份却早已清醒过来,冷眼分析着身旁的事情,然后下意识的做出判断。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魔力,将你接回宫才不过一日,你便醒了。”
是先前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只是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皇兄都走了,他还在这儿。
夏离蓦然睁开眼睛,扭头看去,床头立着一名青衣女子,头发用一根碧玉簪简简单单的挽着,神情黯然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他着眼扫了便屋子,房内并无他人,他不由有些困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呢?
“小夏夏,你总算是醒了,有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那名女子见他醒了,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神情煞是担心,焦急的问他。
夏离这么看人很难受,靠着枕头半坐起来,看着她,原来先前觉得熟悉的声音竟是眼前女子发出的,他竟以为是名男子,这这人分明并不认识,却也不能浮了好意,况且听先前他和皇兄的对话,大约是御医院里的吧,只是太过不懂规矩,思及至此,夏离淡淡的回到,“无碍,我皇兄呢?”
女子见他这么冷淡,脸色有些黯然,却马上遮了下去,“皇上说你醒了必定觉得饿,去让御膳房的做些你喜欢的东西。”
“恩。”
见女子仍然没有出去的意思,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脸上仿佛火灼一般,夏离不禁有些厌烦,“我没什么大碍,你先退下吧。”说着便闭了眼睛,直到觉得脸上烧人的目光消失不见,才又睁开。
皇兄的寝宫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什么变化,一直都是眼前这幅样子,即使曾经一次殿里着了大火,将所有东西烧个一干二净,但重修时仍是照着原样所建,屋内的家置物什也与原先毫无二致。
他以前还调侃着说着简直是一种怪癖。
皇兄的回答他现在仍记得十分清楚,“因为担心阿夏某天回来的时候不认识家啊。”
家,这里是自己的家呢。
思及过往,他莞尔一笑,穿了鞋向外室走去,刚出内寝的门,便见皇兄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舍得起了?”
“皇兄……”夏离脸一红,隔着他往外看,“我饿了,我想吃桃花酥。”
“现在倒觉得饿了,以后再赖着不起,皇兄可不会一直备着东西等你。”夏井故做恼色,坐到膳桌旁看着他,“还不赶紧过来。”
夏离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满脸期待。
婢子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一个个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退后静待在两旁,夏井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站起来为他布菜。
乌木银箸宛若蜻蜓点水,从桌面上扇着翅膀徐徐而过,夏井夹了南瓜饼放入夏离身侧的白玉薄碗里,又舀了白粥放到一旁,让他先用着垫垫底子,自己则夹了鱼肉剃刺,不时将剃好的雪白鱼肉放到空着的银碟中。
夏离见他光顾着挑刺,夹了南瓜饼送到他嘴边。
“皇兄不饿。”夏井摇摇头,但还是在夏离执意下咬了半口,留了一个月芽状的半弯,夏离笑笑,毫不避讳的将剩下一半送入口中,满意的眯眯眼睛。
“对了,皇兄”他取过一旁的洁白锦帕擦擦嘴,问道,“刚才我没醒的时候,来的是谁?”
夏井手里挑刺的动作一顿,将银箸搁在一旁,转过头来郑重其事的看着他,“阿夏,以前皇兄说过少和姚嘉木来往,却放任你和他打赌没有拦着,是皇兄的错,以后皇兄也不拦你,只是那个人虽然看起来插科打诨,却远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你要小心防范才是。”
夏离错愕的折过头,迎上夏井的目光,“姚嘉木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他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