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眼睛像是石化了一般,用尽全身气力也睁不开半分。一片寂静,只有隐隐的水滴声和浓重的血腥味。血腥味……?他一惊,隐娘!喉咙却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几乎发不出声。刚尝试动下筋骨,就觉刺骨的疼痛。心中更是无底洞般的恐慌与焦急,“隐娘!”眼睛猛然睁开,一瞬间怔怔的,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爷”就听到敲门声,原来是梦,他不禁眼光一黯,是了,隐娘已经不在了……“呵”自嘲的冷笑一声,转瞬间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三王爷,夏离。
莫婞久不见回应,虽仍笔直的立着,但神色间已是颇为焦急“爷。时辰不早了,今天要接墨竹公子进府呐。‘
“阿婞,一切都妥当了?”
“妥当了,爷,全照着您吩咐的规格做的。”话音刚落,便被推门而出的男子抱在怀中。莫婞一呆“爷,墨竹公子还等着您呢……”
“哦?”夏离将头埋在莫婞的颈弯间,深吸一口气“是月季的味道啊……阿婞,就算我不亲自去,澳琪也可以接他进府的。”说话间就瞥到走近的白色身影,无奈的抬起头“澳琪,你简直就是小爷的克星。哎?你对小爷的人怎么那么上心,难道……”
“如果不是三爷非要以八抬大轿之理接墨竹公子进府,搞得人尽皆知,引以为茶前饭后的谈资,并赌皇上会不会下旨阻拦,以及三爷是否会为了美人抗旨不遵,我又何需打扰您呢。”
话音刚落,身上便多了一个红衣少年,少年小狗般的窝着蹭蹭他的胸膛,抬起头,“澳~琪~”澳琪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眸子,有一瞬的晃神,“皇兄才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和我过不去呢,对吧对吧。”
“三爷,圣旨已经到了……就在门口……”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红衣少年听到这句话后变得僵硬起来,不由有些好笑,看着少年仍不死心的样子,遂又道“或许…只是想见识一下把堂堂三王爷迷倒的男子?”
少年不屑的撇撇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蹭着向上爬了爬,澳琪看着少年近在眼前的脸,不由向后仰了仰。
“有赌局啊~不错不错,哪边下注的人比较多?”
澳琪了然的一笑“三王爷迫于皇上的压力,独留美人翘首相望。”
少年听罢贼嘻嘻的勾起了嘴角,眼里闪着邪邪的光“哦?那小爷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身后的莫婞不由打了个寒颤,王爷果然又在想什么馊主意了,幸好有先见之明的没跟着那帮新进府的小丫头们胡闹。她庆幸的深呼一口气。回过神儿,却只看到夏离走远的背影“爷,您去哪儿,等等我呀”说话间已一提气,轻飘飘的向远处追去。
“墨墨~小墨墨~”红衣少年一脸委屈的唤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虽然夏离在道歉,可墨竹觉得自己怎么就有一种砸烂什么的冲动呢,再看夏离,明明是委委屈屈的样子,不时还抬头偷偷看自己几眼,可他怎么就觉得那眼神里是满满的笑意?似乎那个到傍晚才去的人另有其人一样。他想起自己近一月来在翠轩阁的经历,更加有种消灭那些笑意的冲动。
翠轩阁是乾国最大的小倌聚集地,也是许多达官贵人私下常去消遣的地方。少了一般妓馆的萎靡颓废,这里更偏向于文雅气息,故而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因此也产生了许多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成为普通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但是最近几天,人们开始只关注于一件事:乾国三王爷夏离以八抬大轿之理迎娶翠轩阁小倌墨竹。其实,这些还得从一个月之前说起。那时,墨竹还叫莫竹,是隐宫刚晋升的一等杀手,不同于其他杀手的冷漠无情,他热爱自己的身份并打算不断提高技艺已达到成为宫主左右手的目的,虽然他从未见过宫主,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动力。彼时他正走在见左护法隐一的道路上,并不知道隐一给他的任务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属下新晋一等杀手莫竹参见左护法。”
隐一看着座下参见的莫竹并不言语,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许久才轻轻颔首“不错,平礼……随性而不失尺度,又足够的隐忍,且不好大喜功,莫竹,你可愿接下一等保护令”
莫竹微微错愕,隐一虽是询问,但言语间似是料定他不会拒绝,因而虽然并不乐意但也不由有些犹豫。隐一见他迟疑,接着说到“一等保护令是成为新任护法的前提。需要在明里不露声色的护人周全。你可愿意?”“属下愿意!”说罢,在隐一的示意下上前接过任务“莫竹啊,宫主的额外条件是…”隐一见他已看过任务才又说,偏还意味深长的一顿,才接道“以翠轩阁墨竹的身份进入府中。”
莫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宫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世界上已经没有莫竹这个人了,他几乎是有些呆滞的听着纱帘外传进的调笑声,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美人就是自己。
“呦,王公子,您果然在这儿,那帮兔崽子还不信,非说您陪夫人回门了。”
“柳爷,说笑了,夫人哪有美人重要啊,您不也来了吗?”
“哈哈,说笑说笑。哎,那不是三爷吗。”
便听到帘外传来此起彼伏向三爷问好的声音。“三爷,难道是他?”墨竹想起任务卷上的信息,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只一眼,便看到大厅中央的红衣少年,恣意张扬,较寻常男子略微瘦弱,肤色洁白如昔,一双桃花眼似是会勾人魂魄,只是被扫一眼就叫人心慌不已,发色漆黑,与红衣相称,宛若画中人一般。即便连同为男子的他也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祇仙般的人物见到他的第一个动作,是将头埋进他的颈弯,深深吸气,“是桃花的味道…”他原本极力忍耐不要将三爷扔出去的心情,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慢慢平复下来了。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三爷似乎很喜欢他。即便称病不上早朝,晚上仍会来他这儿,也不听他弹琴,只是抱着他小憩,或是枕着他看书。
“小墨墨~我娶你进门吧。”
墨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不断跳起,虽然是宫主的要求,虽然他委实不讨厌夏离,但是身为一等杀手,身为一个没有断袖之好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话……
“三爷,墨竹怎能因为自己的私愿而至您于不利呢?”他下意识的想拒绝。
“哦?愿意就好。”夏离仍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对墨竹的话毫不在意“近几天我来接你。”
墨竹回想到此,更加气急,随手端起一杯水喝下,而夏离仍是一副“你又欺负我”的样子。墨竹有些无奈,只以为会像其他小倌一样被不声不响的接进王府,谁想到了傍晚,会被八抬大轿的娶进府。虽说乾国民风开放,养个小倌什么的并无大碍,但身为王室以这么庄重的礼仪接一个小倌进府恐怕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抗旨迎娶。“只怕到了明日会有诸多风雨啊……”似乎自己是来添麻烦的,而非保护,思及至此,终是不忍,但也只道“三爷,请回吧,恐怕明日还有诸多琐事”夏离毫不在意的抱了下墨竹,一脸调笑的说道“美人知道心疼人了呢,爷明天带你进宫,皇兄肯定很想见你。”说罢仍是满脸笑意的转身离开,只是没有人发觉在提到皇兄时,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
皇宫深处,批了一天奏折的夏井颇觉倦怠,整个御书房灯火通明,他看了眼所剩无几的折子,终是忍无可忍,“四喜,滚进来!”便见立即连滚带爬进来一个弱小太监,“告诉夏离,”他平复了下心情,胸中郁浊之气稍减,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再不来上朝,扣一年的俸禄,还有,让他明早退朝后,在御书房等着。带着他新娶的小妾,现在立刻去。”
“你又要做什么……夏离”偌大的书房只剩他一人,不禁想起儿时的美好光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呢。“十一”夏井轻声唤道,“他今天做了些什么。先让我猜一下,以他的性子,必定不打算遵旨,但听说有赌局,肯定会插一手,是不是?”只见阴影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安静的恍若不存在一样“回主子,王爷买他接墨竹进府,然后傍晚的时候去的。”“继续去盯着吧,如果被发现,就不用回来了。”灯烛一晃,影子便消失了,似乎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如果是有心之人,肯定会发现,就好象是一场宿命,他们在彼此不知道的地方,以各自的方式追逐着,甚至是伤害着,试探着。谁又能想到,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