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撤了,全都撤了。”
“不能撤啊,老爷,今儿来的客可都不简单,咱得罪不起啊。”
“不撤?到时候真能治好病的人来了,你要我把小儿子也嫁出去?”
“这,小的再去问问少夫人。
“问个屁问,看她那个德行就知道是个神棍,你说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也不查清楚就往回领。”
还不是你自己说要试试的,前儿病好了的时候不说,现在又犯了就怪在别人头上,真不地道。管家当然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老爷,心中涌起一丝不屑。也难怪,这位王老爷的形象实在不怎么样,肥头大耳,一身大红锦袍,满手的金镏子,腕子上带着金镯子,脖子上还挂着个金项圈,活脱脱一个暴发户,哪像是传了几代的大户人家的主人。不仅如此,她的腮边、颈子上、胳膊上、手上,总之露在外面的皮肉上都密密的长着隆起的红疹,有几处已被抓破,淌出黄水;有几处却已经结疤,黑糊糊的有些恶心,看着十分瘆人。就连此时,她也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活像个笨熊。她听着老爷唰唰唰的抓痒声,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洗十遍澡,才能稍稍不用担心老爷把病传染给自己。
“这事你自己看着办,若是得罪了一个客人,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
管家如蒙大赦,逃也一般的离开老爷的卧房,只是门弗一关,脸上就垮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老爷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无法见人,只凭自己怎么能撵的动那些大佛?
她垂头丧气的一步一顿往前厅挪,仿佛这样就能拖得事情自己解决一般。忽而听到一阵吵闹,不由心中一冷,不会是已经出事了吧。快走几步,转过回廊,却见几个家丁压着个人,推搡着向这边走。
“发生什么事?”
“禀王管家,小的们在后院里抓到个小贼,正准备交给您处置呢。”
“含血喷人!你何时见我偷东西了,况且捉贼拿脏,无凭无据你们怎可胡乱抓人。”
王管家本没心思理会这些,但听那被抓的少女声音朗朗,口齿清楚,好像是个读书人,不由担心是吓人眼拙,冲撞了哪家的小姐。于是停下脚步,仔细审视起来。少女虽然衣着整洁,但一身普通的便服,看似并不华贵,身上也没有一件像样的配饰,看上去顶多算是小门小户的小姐。但是王管家是什么人,一辈子看人办事,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她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一双黑绒云纹的绣鞋,一看便不是凡人穿得起的;头上只束一发带,却是上好的彩锦双面绣成。这下她已十分肯定这位小姐绝不是什么小贼。
王管家暗叹一声晦气,在自己家院里也能得罪了贵人,最近是倒了什么霉。怨归怨,还是耐着性子,和颜悦色的说道:
“小姐恕罪,下人无礼错怪了小姐,小的在这代她们向您赔罪了,您大人有大量,这事揭过不提如何?”
这回轮到少女无语了,她可不信这人是天生的通情达理,一时间又不知自己哪里露了身份,不由更是好奇,
“你怎么看出我不是偷儿的,你认得我?”
管家心中焦急不已,面上却只露出一丝不耐,
“小姐多心了,小的还有事,不如小姐告知在下名讳,小的代为知会长辈如何?”
“这个,我的长辈都在京里,我是自己来,来游玩的。其实我是想见见你家公子。”
管家一愣,重新打量了她几眼,忽然狡猾一笑,
“好,那容小的为您带路。”
少女隐隐觉得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刚想拒绝,忽而背上一痛,整个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管家一把接下她,在她身上摸索了一阵,翻出几样东西来,不由哈哈一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到公子房里,让人给她换上喜服,误了吉时你们担待的起么。”
“是,是。”下人慌忙答着,七手八脚抬着她就往里走。
“老爷,老爷,大喜,大喜呀。”
“嚷嚷什么,客人都送走啦?”
“没有,”
“什么?”
“老爷息怒,您先看看这个,再发怒不迟啊。”
说着递上一块玉佩,老爷接到手里,对着烛光仔细摩挲了一阵,不由问道:
“这成色的玉京城都少见,你是从哪得的?”
“小的就说么,那个小姐不是普通人,想不到大公子还有这能耐,私下里勾,交下这样的朋友。这下今天的事就好办了。”
“怎么说?”
“小的刚刚在院里碰到个小姐,背着长辈私下里来见公子,小的没别的能耐,就是脑子灵光,小的就想啊,不如偷梁换柱,让她当新娘,等到生米煮成熟饭,那小姐的家人也没话说了不是。我看那小姐年纪尚幼,想必家中一定没有夫郎,到时候官府也不能说什么了不是。她大晚上的要见公子,保不准公子自己也是愿意的呢。这样既全了老爷的面子,又解了眼前之危,何乐而不为呀。”
“不会有什么差头吧?”
“不会,老爷您是什么身份,您可是和内务府总管拜了把子的,内务府总管是什么身份,后面儿站的可是皇上自个,谁还能比她大,天塌下来都不要紧。您就瞧好吧!”
幸好因为时间紧迫,清直接被送去准备,不然她若是在场听到了这些,非得气得七窍生烟不可。不说这事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坑了自家人;就说这事本身也未免太乌龙了些,哪有人身份都不明了,便谈婚论嫁?
“赏了赏了,王老爷赏喜饼啦。”
“清儿”
门房刚刚客气的告诉韩锦她们都没看到什么少女,侧门便突然打开,原来是下人开始发喜饼了。韩锦冲着人堆大喊一声,回应他的却只是哄然的道喜声,哪里有清儿的影子。周围已经乱成一锅粥,彷如他此时的心情,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望着阶下的涌涌人头,韩锦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清儿,你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