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嘶哑,还透着那么几分有气无力——可见罗文刚才那一脚实在不轻,只是这个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愣是让人分不出发声之人的具体位置。
罗文不由得暗暗吃惊。毕竟以他被蜘蛛血大幅提升的听力,都听不到没对方移动的脚步,这说明要么对方无声行动的等级,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要么,就是有某种特殊的发声技巧。
比如腹语术之类的。
其实想想也是,要知道生活在幽深地底的黑暗精灵,经常要在完全的黑暗中作战,在这种时候谁若是出了声,就等于拱手将先手送给了对方。因此,他们才养成了那种从不借呼喝以壮声势,只一味咬牙狠斗的习惯,甚至受了伤,也是一声不吭。
但这么多年过去,总有那心思剔透的想到反其道行之,开发出某种靠声音诱敌的法门——比如眼前的这位刺客兄,显然就掌握了这门秘技,让罗文精心准备好的“大礼”硬是送不出去。
无奈,他只好将招降继续下去,“当然。”从灰矮人的梦境中,罗文便已经知道了这一支冒险小队之所以出逃,是因为得罪了在布莱梅门只手遮天的陨龙者——虽然罗文也搞不懂一个野蛮人长老为什么会在黑暗精灵的城市中有那么大的势力,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扯虎皮做大旗,“先前的那一招法术,你没有看到吗?那可是主公亲赐的力量……难道,还不够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
之所以称呼用“主公”而不是“阁下”、“大人”,无非是想把这层关系往“追随者”的方向引——事实上,若不是罗文压根就不会奥术技巧,也装不像,他弄不好都口称“师尊”了。
反正是怎么近就怎么来。
就这样,罗文还生怕不够,索性把努尔瑞拉这一张豹子皮也扯了起来,“而且这次与我同来的,还有第一家族下任的武技长,有我们两个在主公面前替你作保,你还担心什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人类,别忘了维斯勒可是死在你们手里……”
这个维斯勒,自然是那个被拉兹维兹一枪击毙的倒霉蛋了——如果这个问题罗文处理不好,那接下来就都不必谈,是以罗文毫不犹豫地打断他道:“那不一样!他是首恶,首恶明白吗?所以他必须死!而你们,只不过是被他蒙骗而已。所以主公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尤其是你阿莱克!”
“想要我为他效力?……可以。”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从浓烟中幽幽地响起——这说明罗文的提议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打动了对方,只不过,语气中的恨意和淡淡的讽刺,却让罗文知道事情恐怕不会像字面上那么顺利。
果然对方紧接着便提出了要求:“但我要那个矮人。把他给我,余下的都好说。”
“这不可能!”罗文几乎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毕竟见多了夏尔洛先生跟人谈判的他,知道一味的退让反而更容易让人起疑,因此在某些时候,必须要展现自己强硬的一面,“阿莱克你要搞清楚,是主公可怜你,才大发慈悲让我给你们一个回头的机会,否则你觉着以主公在布莱梅门的权势和地位,还愁找不到刺客替他效力?现在的你,根本没资格提任何条件!”
这一回,对方倒回复得很快。“是吗?……那如果再加上你呢?就有资格了吧?”
“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发现,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吗?而且还伴随着头晕、恶心……”只听那阿莱克一项一项地数着,语气,却平静得仿佛在和老友商量晚上去哪里喝酒,“接下来你的眼泪和鼻涕就会淌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又多投了一份毒!”
正所谓算人者人恒算之,罗文这边算计着阿莱克,那阿莱克又何尝不是在算计他?要知道阿莱克可是亲眼见证过这种毒药的效果——虽然威力不是很强,见效也不是特别快速,但它的长处,就在于解起来相当麻烦,一般的解毒药剂和法术根本就无法解除,撑死了,不过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它的效果罢了。
因此在他的想法中,中了毒的罗文绝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先前的反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拖下去,拖到罗文毒发的那一刻,胜利就唾手可得。
只可惜他不知道,罗文这个怪胎的身体和常人不同,虽然不能说完全免疫,但对毒素的抗性,只能用令人发指来形容——想当初在深坑之蛇的岛上,千万毒蛇围着,他尚且能在蛇阵中来去自如,何况,是这种威力不强,仅仅靠“麻烦”取胜的毒?
更别说为防万一,他在从机关人座舱中出来之前,就把身上的什么中和毒素,延缓毒发,驱除疫病之类的药水灌了一肚子。
当然罗文不可能老老实实地把底牌露给对方,只高深莫测地冷笑道:“愚蠢的家伙……你以为在主公赐给我的力量面前,区区的毒素,又算得了什么?”
对方没接话,也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暗中观察罗文,不过,罗文可不在乎对方拖时间,毕竟再浓的烟,也有散尽的时候,而且对方身上的伤也不是假的,因此越拖下去,对罗文就越有利。
就这样,两人闷不做声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黄色的浓烟开始变淡,阿莱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只不过这一回,却失去了先前的镇定,“你真的对毒素免疫?那之前你在机关人上……”
“小小的陷阱而已。我不那么说,你这个施毒者,又怎么可能舍得现身。”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么……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很显然,对方对自身隐形匿踪的水平很有自信,因此压根就不认为罗文能看穿他的行藏,但答案,居然出乎他想象的简单。
“因为火把。”罗文好整以暇地解释道,“在地道中,应该是没有风的,但火把上的火苗,却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难道就不能是你们的机关人带起的?”
“当然有可能。不过你别忘了,我们的机关人,有一段时间可是停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当然是指拉兹维兹中毒后哇哇大吐——毕竟你总不能指望他能一边吐,一边操控着机关人大步流星。“好了,做出抉择吧阿莱克,向我的主公效忠,或是——死在这里?”
这可不是单纯的诈唬,因为此时此刻黄烟虽然还没散尽,但比起之前来却淡了许多,至少,可以透过烟看到墙壁上摇曳的火光。
能看到光,就意味着能看到影!因此罗文不再废话,悄悄地执起了窥镜,但还没等他找到对方藏身的地点,一声惨叫,就在左侧不远处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一个有些森冷的声音:“叛徒……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