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罗文的想法,对方是一定会追上来的,毕竟这家伙为了报仇,已经从浮冰港大老远地追到了凉水湾,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他面前从容地撤走?
因此罗文也做好了大队人马随时转身冲锋的准备。
当然由于弩手的特性,李德不可能跟得太近——不是罗文瞧不起他部下的近身战斗能力,但就凭他们所配备的那种小刀,被近身后似乎还不如抽出弩箭直接用捅的管用一点。
可转眼都走了几里地,后面居然还没有什么动静,让罗文也渐渐地有些沉不住气了,“难道是那把火烧得太狠,把人堵在树林里出不来?”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后边的某处树林却陡然一亮,接着,便是的兵器撞击声和一连串的惨叫。
“哈,貌似有人在背后,给了他们一下狠的!”一直小心翼翼走在罗文身前的肖恩,闻声顿时抚掌大笑道。
之所以这家伙会留在这里,其实是罗文一力要求的——免得他四处乱窜给自己找麻烦。
倒不是说这肖恩性情上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个人无论思考模式还是道德标准,都和常人的不太一样,因此罗文暗自猜测,没准他真如那被打发到头里管事的尼古拉斯所说,是个翘家出来玩票的大少爷。
但无论肖恩是或不是,总之现在的他,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潜行者,在这种时候,自然就派上用场了。
“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肖恩似乎吃了一惊,“可是,一旦是圈套怎么办?有句话说的好,一个绅士,永远都不应该站在即将倒塌的墙壁之下……”
“别在那胡说八道了,又没让你去跟谁拼命。你只要悄悄地摸过去……”说到这里,罗文忽然间产生了一个令他啼笑皆非的念头,“我说你这个潜行者,不是连怎么潜行匿踪都不会吧?”
结果,还真不会。
尽管对方一再强调身为一支冒险小队的队长,最重要的是领导才能,至于具体事务,队伍中自有相应的“专业人士”来处理;但这种出格的答案,还是让罗文忍不住直翻白眼,连带着肖恩口中的那些所谓专家,也开始让他觉得有点不靠谱了。
“算了,我自己去,而你和你的专业人士们就在这给我老实呆着,明白吗?”说罢罗文便不再理肖恩,转身迈开大步就跑。
仗着巨盾之利,他索性连隐藏身形都省了,就那么大咧咧地沿着路往声音响起的地方冲去;谁知道才跑一半,肖恩和那个所谓的“专业人士”就从后面颠儿颠儿地追了上来。
“头儿让我来帮你的忙。”没等罗文开口,那专业人士就抢着撇清道。
“那你呢?”
“瞧你说的。”肖恩拍着胸脯,一脸臭屁地说,“身为一名冒险者,哪能置雇主的安危于不顾?”但不知道为什么,罗文总觉得他跟来的真正原因,是认为和自己这个“盾卫者”一起更安全。
这一耽搁,等罗文赶到地头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满目的尸体,被摆成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散落于林间的空地,以及树木低矮的枝桠上;罗文注意到那些头朝着自己这边的尸体,大部分的弩上还上着箭,只是要么头骨破裂,要么背后多出一个大窟窿的他们,显然已经没机会把弩箭射出去了。
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两个人,其中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在罗文看过去时,正将一支长矛,从尸体的胸膛上缓缓地拔出来。
只看那黑黝黝反射着清光的矛杆,就知道这长矛,绝对是通体精铁所制,让罗文心中禁不住微微一惊,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对方的脸上时,感觉,可就不仅仅是震惊了。
而是恐惧!
没错,对方脸上是蒙着面具的,而且还是那种粗糙的木雕;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这撑死了只能用古朴、怪异之类词汇来形容的面具,却偏偏给人一种极度可怕的感觉,仿佛上面的每一根线条,都能直指你内心深处最为软弱的部位!
就连意志坚定远超常人的罗文,乍见之下,心尖儿也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的人,已经冲到近前了!
仅仅是几个蹿步,人就越过了中间二十多米的距离,那势头之凶厉,决不下于扑食的猛虎!
而气势完全被对方压制的罗文,只能被动地举起盾牌,拦在自己和那柄破空飞刺的长矛之间。但谁知道,对方攻来的压根就不是长矛,而是一蓬骤然散开的白烟!
盾牌,自然是拦不住烟的,更何况人家还特意瞄准了盾牌的窥视孔。
结果那一线白烟,就从窥视孔中生生地漏了进来,正糊在窥视孔后面大睁的眼睛上。
尽管罗文第一时间闭上了双眼,但一双眼睛,还是感觉到犹如烧灼一般的剧痛;于是在街头打过无数烂架的他立马便明白了,对方扔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居然是刷墙的白垩!
这家伙放出如此恐怖的气势,竟只是为了扔一把白垩过来迷自己的眼睛,而自己,还偏偏就中了招!“难道是最近过于依赖盾牌的关系?”一念及此,罗文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此时此刻,不依赖手中的盾牌显然也不行,因为对方后续的攻击,马上就要到了。
随着“当”的一声巨响,一股大力,便从盾面上传了过来,让罗文的上身都禁不住朝后倒仰,同时也让罗文知道,对方在力量上几乎不差于他。
但为什么……是“当”而不是“叮”?
“用抽的?”
虽然罗文自己不怎么会使长矛,但只看迈克尔当时在岛上插蛇就知道,枪矛之术的根本就在于将劲力凝聚在枪尖,以点破面;可对方偏偏不这么干,反而像使锤棍一般抡圆了矛杆,横敲在盾面之上,紧接着便是第二下,第三下,看样子似乎把架着盾牌的罗文,当成是一颗裹在硬壳中的坚果了。
像这种大开大阖的攻击,要应付起来其实并不困难,因为矛杆带起的风声让罗文能很容易听出它袭来的方向,从而将盾牌从容地拦在那里。只是这人的武技中,明显也夹带着一些使用锤棍的技巧,可以从盾牌上借到一点力量,让长矛抡得是一下比一下猛,一下比一下重,抽得罗文东倒西歪不说,连一双手臂都隐隐开始发麻,耳朵里,更是好像被塞了一只蜂巢进去,“嗡嗡”地响个不停。
于是罗文终于明白了,这人选择如此古怪的战术,其目的,就是为了再封住他的听觉!
看不见,如果再听不着,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