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时整。商阙带领水叔、商家二十四卫以及浮罗,离开鸿雁楼向城北祭坛而去。
朱红色的宫墙映衬下,白色的祭坛更显惨淡、哀戚,仿佛一座白色的坟墓。椭圆形的白色台阶,九九八十一阶,几百年来已经被后人蹬踏的很圆润了。
明明还是凤凰山那相宜的气候,沿着祭坛的台阶一步一阶,越往上越冷,大家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走上这八十一阶最后一阶,所有人仿佛已经完全处身寒冬了。
鸾妃已经在等着了,被宫女们搀扶着,浑身裹着厚厚的裘氅,脸上却在不停的冒冷汗,那是疼的。
“只能商族长跟本宫进去,其余人给我滚!”鸾妃恶狠狠的说,她不想这么多人看到她的惨样。
“去把那个小贱种给本宫弄晕绑了。”鸾妃转头又吩咐自己的人。
大宫女春红上前,只是在浮罗眉心轻轻一点,浮罗头一阵刺痛就睡了过去,春红又取出绳子把浮罗绑结实。商阙也摆手让水叔和二十四卫退到祭台外围隐去。
鸾妃见没了闲杂人等,脱下裘氅,一抬手从春红手中取过一把青湛湛的弯刀,咬咬牙冲自己的心窝一刀下去。春红捧过来一个同样青湛湛的玉碗,鲜红的血液不一会就流了半碗。旁边的春兰赶紧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玉瓶,取出特制的药膏抹鸾妃在伤口处。瞬时,一股恶臭充斥在空气中,虽然早就知道这个药膏的味道不好闻,真正闻起来,商阙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鸾妃惨白的脸更白的透明了,仿佛随时就可能消失。极冷的空气中,那碗鲜血却奇怪的并不凝结,反而汩汩的冒着泡,如有冥火在烧。
喘息了足足一刻钟,鸾妃亲自捧着玉碗走到祭坛的门边,门同样也是白色的,她将自己的鲜血洒向大门,鲜血一眨眼就没入大门中,有些斑驳的大门瞬间焕然一新,吱呀一声打开了。
鸾妃不再迟疑,在春红的搀扶下蹒跚着走进门去,回头厉声吩咐春兰:“把小贱人带进来。”
春兰拖起浮罗,浮罗好像很沉,一身武功的春兰也走的歪歪斜斜的,一个不稳,浮罗的脚就碰撞到了大门上,光洁的大门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商阙顾不得再管浮罗,负手也跟着走了进去。
随着他们一行人进入,白色的大门缓缓地关上。除非里面的人自动打开,外面的人再也不可能进去了。
祭坛,空旷的大厅内,墙面高的白色镜子矗立在中间,除了下面累累白骨,再无它物。
“但愿你能得偿所愿,”鸾妃说着不甘愿的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祭草,“含在口中,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冥想即可。别的事情就和你无关了。”鸾妃意有所指地说。
“谢谢圣女成全!”商阙接过祭草,含在口中,一种腥涩的味道充斥口鼻间。商阙顾不得细品,赶紧坐下,平心敛气。须臾,只见祭镜中一道红光直穿商阙眉心,又一团白光团团把他包围住,慢慢的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鸾妃怔了怔,有些奇怪,以往进入祭坛的人都是盘坐在祭镜面前观看真言,今夜怎么不同了,这个商阙整个人不都不见了。
“哼,有胆量威胁本宫,后果自负吧。”鸾妃一点也不担心商阙,反而心里有一点痛快。
“去把小贱人弄醒,本宫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千刀万剐,一泻我心头之恨。”鸾妃眼盯着浮罗,恶狠狠吩咐春红。
春红走过去故意狠狠一拍,浮罗吃痛一下子惊醒。
“哈哈,碧柔儿,本宫今夜就要把你加诸在本宫身上的痛苦统统都还在你女儿身上,一刀一刀消我的恨,最后再用她的骨喂食祭镜,让她灵魂永世不得超生!”鸾妃因疼痛而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我母亲怎么得罪了你了?”浮罗有心从鸾妃这个当事人嘴里听一听当年的真相,她知道这个时候的鸾妃一定有发泄的冲动,因此不动声色地问,一点也没有刀板上的肉的自觉。
“怎么得罪了我?就是这张和你相似的脸!当年我说服家族长老,扶持身为庶子毫无势力的星芜登上皇位。作为圣女本不该入宫,可是我算计了亲姐姐,还是嫁给了他,就是因为我爱他,纯洁的圣女双手沾满了亲姐姐的的鲜血。明明是他信誓旦旦的许我皇后之位,可是,他遇到了柔弱的碧柔儿,就把我抛在脑后,说什么效仿舜帝,要娥皇女英共侍,再传一段帝妃佳话。谎话,全是狗屁的谎话,他是怕本宫联合家族掀了他还未做稳的皇位!那年中秋,碧柔儿难产,他逼着刚刚为他产女的本宫献出血肉为她开祭坛,可是结果呢?哈哈,真是报应啊,哈哈!”鸾妃仿佛忘记了疼痛,多年来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你又想出了什么毒计,怎么陷害了我母亲?”浮罗急切的问,虽然明知道已经发生的事了无法改变,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哈哈,毒计,本宫能出了什么毒计,开祭坛就要去了我半条命,还没等本宫出手,轩辕哀帝就替我出头了。那星芜在祭镜中竟然意外得知,中秋之夜食碧柔儿右手食指可得长生。哈哈,那深情的夫君啊,迫不及待的冲回宫中,就是星芜那一刀,最终要了碧柔儿的命。只是很可惜,你这个孽种竟然被人救走,直到最近好不容易才查到你的踪迹,又被商家抢先了一步,害得本宫为再次打开祭坛。不过也好,本宫正好拿你祭食祭镜,报它当年相助之恩。”鸾妃说到悲处,更加的疯狂了。
“肯定是你耍了什么阴谋鬼计,蒙蔽了皇上,害他们有情人阴阳相隔。要不然高高的望柔台上,皇帝为何夜夜祭祀!”浮罗不相信,真相不能是这样,她虽然对亲生父母没有什么印象,也没多少感情,但要是父亲就这样杀死母亲,叫她情何以堪。
“哼,望柔台,不过是他痴心妄想罢了,那碧柔儿拼死产下你,被星芜一刀最终毙命,整个身体马上化成了灰,他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得到!”鸾妃口气已是深深的不屑了。
“就是这样的人,你还苦苦的爱着,谁更可悲?”浮罗心中为母亲不值,故意刺激鸾妃。
“哈哈,爱?真是笑话。本宫现在不过是为把本宫的付出要点回报,夺了他这星国的江山,让本宫的女儿做女帝,不必再受被人食肉之苦!碧柔儿害本宫失去了皇后之位和毕生爱人,而你,她的女儿绝不能继续妨碍本宫的女儿!”说着,鸾妃举起匕首,就要向浮罗冲过来。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你的女儿,其实是你自己不甘心,想要权力罢了。”浮罗赶紧大声轻蔑的说。
“你胡说,本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凤儿,你这个小贱人不要挑拨本宫母女。”鸾妃心中一动,多年来隐晦不明的心思被浮罗一说,由如久渴的禾苗遇上了甘露。但是,她只是心念一转,脚步略微一迟疑,还是向浮罗冲了过来。
“母妃,救我!”浮罗见状,突然凄厉的大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