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浮罗公主出嫁,星帝并就没派送亲的大臣,只是给途径的各个州府发了圣旨,路上一切的行程安排由求亲的月国大皇子月文统筹规划,各地州府务必配合云云。月文开始有些不解,联想到星国目前鸾家的势力,也就释然了,由月国皇子出面,一些事情反而好办得多,因此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而云霜,则是悄悄的拿着星帝的秘旨,可以节制一路上的各个州府事务,相机行事。
浮罗一路上坐的难受,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月文当然看出了端倪。此时见队伍终于出了城门,他拨马来到浮罗的的銮驾前,轻声问道:“公主,可要休整一下?”
浮罗闻言心中一喜,但是没有回答月文的话,只是抬起麻木的右脚,不管轻重的踢踏了一下銮驾的踏板,跪坐在车辕前赶车的驭手感觉到车辕的震动,手腕一抖,约束住拉车的四匹骏马,丁香赶紧上前翻起銮驾的车顶,滑过前壁,放下淡紫色软纱,浮罗终于不用在强撑,直直的身子一歪,一下子依靠在轿壁之上。她稍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一把扯掉盖头,摘下沉重的凤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终于可以解放一下了。
浮罗在銮驾里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然后才又轻踏踏板,紫金色华盖下四周垂着淡紫色软纱的銮驾再次稳稳而动。
月文明白浮罗还在生他的气,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静静地等浮罗这边安置好,自己讪讪的调转马头,重新回到队伍前面,唤过执墨去传令:“吩咐大家走快一点,今天晚上赶在离郡休息。”
“属下这就去办。”执墨拨转马头,就要走。
“等一下,吩咐銮驾的驭手走得再稳一点,公主今日早起,又大妆,肯定很累了,尽量让她舒服点。”月文想了一下,又吩咐说。
执墨看了月文最近的反常举动,旁观者清,他英明神武,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皇子殿下动心了。他悄悄对着月文吐了下舌头,俏皮的说:“殿下如此细心,小的定会嘱咐明白了,万一不小心惊了公主,害得有人伤心,可要仔细了皮呢。”
月文听出了执墨的调侃,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是如此明显的表露了出来,他赶紧收起心里的旖旎,扫了一眼周围,板起一张俊脸对着执墨训斥道:“皇后娘娘銮驾前胡说八道,嫌你的脑袋硬,还是嫌活得长了。嗯?”
执墨自己说完也觉得莽撞了,在这样的人多嘴杂的场合,一切还是小心为妙,听到主子的训斥,他马上也正经了表情,立即跳下马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月文马前,大声说:“属下失言,请殿下责罚。”
“念尔初犯,暂且饶你这次,速去传令!”月文板着脸说完,看也不看执墨一眼,打马前行。
执墨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灰溜溜的起身上马,自去吩咐。
天色将晚,队伍终于赶到离郡。
离郡郡守张德是个没有靠山的人,星帝他不敢得罪,鸾家也得罪不起,但是靠着一辈子谨小慎微,左右逢源,熬到了六十多岁页才坐上这个郡守之位。这次星帝倾国嫁女,鸾家被逼得步步后退,张德心里打起了鼓,他离郡是浮罗公主休息的第一站,他该以何种态度接待呢?
一反常态的是鸾家一直没有命令传来,而皇帝的圣旨早早就发了下来,他盯着圣旨想了很久,终于琢磨出了点味道来,公主出嫁路上一切事宜由月国大皇子统筹安排,各地只是配合而已。于是他借口离郡的驿馆简陋,抢修已经来不及了,把自己的府邸腾了出来,把月国大殿下和浮罗公主一行毕恭毕敬的迎了进去,自己带着一家老小则搬去了驿馆暂住,干脆躲了起来。
月文心中通透,不肯点破张德的躲避,反而自顾自的在离郡郡守府邸安置起来。月文首先下马,带领执墨等进入郡守府内,安排人手准备浮罗公主御驾休息的一应事务。
穆宛清来星国就是顶着照顾浮罗公主的名义的,尽管心中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她还是提前下了车,扶着小燕的手慢腾腾的来到浮罗的銮驾之前,收藏起了眼种的种种情绪,轻飘飘的说:“穆氏宛清伺候浮罗公主下撵。”
尽管穆宛清克制了自己,收敛了情绪,浮罗眼风一扫,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稍纵即逝的愤恨。浮罗心中有数,早有盘算,一路上不宜计较太多,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云淡风轻的吩咐说:“穆小姐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这里还在我星国,穆小姐还是客,就不用立规矩了,早点去休息吧。”
浮罗自从銮驾进了离郡府衙,她只好自己在车内又戴上那凤冠,只是没有蒙上大红的盖头,她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丁香和云霜伸过来的胳膊,稳稳的下了车来。
浮罗的云淡风轻,再一次刺激了穆宛清的神经,但她知道此时此地只有她还不能反击,只好咬了咬下唇,就着台阶,顺坡而下,低着头说:“谢浮罗公主体恤,宛清就先告退了。”说完不等浮罗回答带着自己的人就走了。
丁香看不得别人对浮罗的轻慢,对着穆宛清的背影一撇嘴,愤愤地说:“不就是个小小的将军之女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浮罗此时不想和穆宛清撕破脸,真要到了月国,少不了跟她碰面,明争暗斗的也避免不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拦住丁香说:“小心隔墙有耳,早早打发了她,咱们也清静。”
“浮罗公主大度,无关紧要的人不理就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月文也来了,他冷眼旁观着浮罗打发了穆宛清,又制止了丁香,才适时的接口说。
浮罗听到月文接茬,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稍微侧头,清冷的问:“大殿下,有事?”
“文命人准备了洗澡水,请公主洗漱休息。”月文见浮罗不愿意多说,也识趣的转了话题,说出了自己的来此的目的。
“甚好,有劳大殿下了,丁香我们走吧。”浮罗不再多说,扶着丁香的手臂直接进屋去了。
浮罗进入屋内,一把锨去沉重的凤冠,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泄了出来,瘫坐在了床榻之上,有气无力的对丁香说:“让她们也都去休息吧,走了一天的路,虽说是宫女,但平时也是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份罪。”
丁香转身出去让云霜等自行去安歇,然后关了门回来,摸了摸屏风后的洗澡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心疼得对浮罗说:“小姐,你累坏了吧,这个大皇子终于办了件可心的事,这洗澡水冷热刚刚正好,小姐快洗洗吧。”
浮罗懒懒的晃起仿佛要散架的身子,任丁香摆布着脱下繁琐的嫁衣,然后把自己扔进氤氤氲氲的香汤里,玫瑰花的芬芳一下子包围了她,浮罗满足的叹了口气。透过朦胧的水汽,看着一路风尘,脸色疲惫的丁香,浮罗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左右无人,不用端着公主的架子,她招呼丁香说:“你也进来,我们一起洗。你走了一天,脚起泡了吧,明天得给你们准备辆车子,这么走可不成。”
丁香微怔,心中一暖,鼻子酸涩,眼泪爬上了眼角,哽咽着推辞说:“那怎么行呢,我还是伺候小姐洗吧。”
浮罗没想到丁香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一下,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手一伸,一把拽过丁香,把她拽进了汤池里,“怎么不行,快点别磨蹭,一会水就凉了。”
顿时,丁香身子浸入了热水里,脸上挂满了水珠,晶莹剔透。
半个时辰之后,浮罗主仆二人沐浴完毕,换上家常宽松的烟绿罗衫,丁香把浮罗的头发用敷巾细细的擦干,然后松松的绾在她的身后。
“参见殿下,公主正在沐浴,有事奴婢去通传。”这边,主仆二人刚刚梳洗完毕,门外就传来云霜带着婉拒的声音。
“不必了,文估计浮罗公主差不多也该洗漱好了,特意命人准备了晚膳,请云霜姑娘趁热端进去吧。请公主用完好好休息,文告辞了。”接着是月文那干净温润的声音说。随着话音,脚步声起,月文回去了。
“公主,大殿下送来了晚膳。”云霜接过食盒,转身轻叩浮罗的房门。
屋内的浮罗已经听清了外面的对话,她不动生色的听着,没有搭话,现在听到云霜这样说,才对着门外说:“送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