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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丁谓生平最尚禨祥,每晨占鸣鹊,夜看灯蕊,虽出门归邸,亦必窃听人语,用卜吉兆。时有无赖于庆,贫寒不立计,且死冻馁,谋于一落第老儒,老儒曰:“汝欲自振,必更姓名乃可。后得志,毋相忘。”庆拜而听,老儒遂改于为丁,名宜禄,使投身于谓。谓果大喜,收之门下。不旬月,谓入相,此人宠冠纪纲,大僚节使,倚藉关说,不踰年宜禄家钜万矣。老儒亦蒙引见,得教授大郡。至今相传,不解所谓。适检沈休文宋书,宰相苍头呼为宜禄,且复姓丁,愈惬所愿。莫谓晋公不读书也。枫窗小牍

丁晋公从车驾巡幸,礼成,有诏赐辅臣玉带。时辅臣八人,行在祗候库止有七带,尚衣有带,谓之比玉,价值数百万,上欲以赐辅臣足其数。晋公心欲之而位在七人下,度必不及己,乃谓有司不须发尚衣带,自有小私带,且可用之以谢,候还京别赐可也。有司具以闻,既各受赐,而晋公一带仅如指阔,上顾谓近臣曰:“丁谓带与同列大殊,速求一带易之。”有司奏:“唯有尚衣御带。”遂以赐之。其带熙宁间复归内府。梦溪笔谈

丁谓有才智,然多希合上旨,天下目为奸邪。及稍进用,即启迪真宗以神仙之事,又作玉清昭应宫,耗国帑不可胜计。谓既为宫使,夏竦以制诰为判官。一日宴官僚于斋厅,有杂手技俗谓弄椀注者,丁顾谓夏曰:“舍人可作一篇。”夏即席赋诗曰:“舞拂跳珠复吐丸,遮藏巧使百千般,主人端坐无由见,却被旁人冷眼看。”丁览之色变。东轩笔录墨客挥犀略同。

丁晋公为玉清昭应使,每遇醮祭,即奏有仙鹤舞于殿庑之间。记真宗东封事,亦言宿奉高宫之夕,有仙鹤飞于宫上,及展事,而群鹤迎绕前后,弥望不知其数。至于天书每降,必奏有仙鹤前导。时寇莱公判陕府,一日坐山亭,有乌鸦数十,飞鸣而过,莱公笑顾僚属曰:“使丁谓见之,当目为玄鹤矣。”每自以令威之裔,好言仙鹤,故世号鹤相。东轩笔录庶斋老学丛谈:晋公有图书,曰化鹤之裔,人谓鹤相。

寇莱公与丁晋公同在政事堂,一日论天下语音,何处为正。莱公言西洛人得天下之中,丁曰:“不然,四方皆有方言,惟读书人然后为正。”谈撰

丁崖州虽险诈,然亦有长者言。真宗尝怒一朝士,再三言之,谓稍退不答。上作色曰:“如此叵耐,辄问不应?”谓进曰:“雷霆之下,臣若更进一言,则其人齑粉矣。”真宗欣然嘉纳。邻几杂志,谈苑同

真宗东封回,至兖州回銮驿,酺赐群臣宴于延寿寺。有龟集游童衣袂,大如榆荚,丁谓以献。上命赍示群臣。余为儿童时侍先大夫为建宁漕属,官廨后多草莽,其间多有此物。有甲能飞,其色如金,绝类小龟,小儿多取以为戏,初非难得之物也。鹤相欺君,遽指为瑞,书之史册,可发后世一笑也。癸辛杂识

吕文靖作正字日,值旬休,丁晋公宅作会。忽奉召,遂往,至则出一词头,帘外草寇莱公判雷州制。既毕,览之不怿,曰:“舍人都不能作文字耶?”公逊谢再三,乞加增损,遂注两联云:“当逆竖乱常之日,乃先皇违豫之初。缘此震惊,遂至沈极。”邻几杂志

真宗既疾,甚殆,不复知事。李迪、丁谓同作相。内臣雷允恭,嬖臣也,自刘后以下皆畏事之。谓之进用,皆允恭力,尝传宣中书,欲以林特为枢密使,迪不可曰:“除两府,须面奉圣旨。”翌日,争之上前,声色俱厉,谓辞屈俛首。二相皆以郡罢。允恭传宣谓家,以中书阙人,权留谓发遣,谓由是入直。见同列,召堂吏喻之,索文书阅之。来日与诸公同奏事,上亦无语。及出,道过学士院,问院吏:“今日学士谁直日?”曰:“刘学士筠。”谓呼筠出,口传圣旨,令谓复相,可草麻。筠曰:“命相必面得旨。”谓无如何。它日再奏事,过学士院,复问:“谁直?”曰:“钱惟演。”谓复以圣旨语之,惟演即从。谓既复相,乃逐李公。龙川别志

丁谓逐李迪,将草责词,知宋宣宪知制诰,按宋绶谥宋史东都事略并作宣献。请其罪名,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从之。词既成,谓犹嫌其不切,多所改定。其言上前争议曰:“罹此震惊,遂致沉顿。”谓所定也。按据邻几杂志,谓已用此二语为莱公责词,殆即一事而传闻歧异耳。及谓贬朱崖,宋犹掌词命,即为之词曰:“无将之戒,深著于鲁经,不道之诛,难逃于汉法。”天下快之。龙川别志李心传旧闻证误云:实录载丁谓谪词云:“无将之戒,旧典甚明,不道之辜,常刑罔赦。”五总志以李迪为寇准,宋宣献为杨亿,词意略同。

真宗上仙,明肃召两府入谕之,一时号泣。明肃曰:“有日哭在,且听处分。”议毕,王曾作参政,当秉笔,至云淑妃为皇太妃。曾卓笔云:“适来不闻此。”丁崖州曰:“遗诏可改耶?”众皆不敢言,明肃亦知之,始恶丁而嘉王之直。邻几杂志谈苑同

仁庙初纂,才十二岁,未能待旦,起已日高。明肃垂箔拥佑,一日遣人传旨:“为官家年小起晚,恐稽留百官班次,每日祗来这里休会。”首召丁晋公,在药告;惟冯拯在中书,覆奏曰:“乞候丁谓出厅商议。”迨丁参告,果传前语。晋公口奏曰:“臣等止闻今上皇帝传宝受遗,若移大政于他处,则理不顺,难敢遵禀。”晋公由是忤明肃之旨。复面责同列曰:“此一事,诸君即时自当申复,何必须候某出厅?足见顾藉自厚也。”晋公更衣,冯谓鲁参曰:“渠必独作周公,令吾辈皆为莽卓,乃真宰存心也。”初寇忠愍南贬日,丁尝秉笔,谓冯相曰:“欲与窜崖,再涉鲸波如何?”冯但唯唯。丁乃徐拟雷州。及丁之贬也,适冯相秉笔,谓鲁参曰:“鹤相始欲贬寇于崖,尝有鲸波之叹。今暂屈周公涉鲸波一巡。”竟窜崖。湘山野录按晋公果有此奏,固不失为正。曲洧旧闻谓文莹常出入晋公门下,野录每袒晋公,殆指此类。

晋公从驾东封,与显官聚话,因话及东岳有奈何黑水,乃人间阴狱也。晋公感其事而成诗焉:“黑水溪旁聊驻马,奈何岸上试回头,高崖昏处是阴狱,须信人生到此休。”公后得崖州,亦前定也。事实类苑

江南国主钟爱其女,或曰:“洪州刘参谋年弱冠,丰骨秀美,博学有文,足充选。”主命召至,一见大悦。寻尚主,豪华富贵冠一时。未周岁,主殂,国主不胜其哀曰:“吾不欲复见刘生。其一物不与,遣归洪州。”生恍疑梦觉。丁谓当国日,忽举此以语坐客曰:“某他日亦不失为刘参谋。”一坐失色。未几果有南海之行,家籍于官,孑然南去,何先兆之著也。渑水燕谈录湘山野录事同文异

丁谓总领山陵事,李维在翰林,将授其亲识为挽郎,请于谓曰:“更在陶铸。”谓曰:“陶铸复陶铸,斋郎又挽郎。”维对曰:“自然堪下泪,何必定残阳?”未几而谓败。国老谈苑湘山野录小异

元丰二年,余居洛。有老父年八九十,自云少日随丁晋公,颇能道当时事。呼问之,老人曰:“公自分司西京,贬崖州,某从行。至龙门南彭婆镇,公病疟,夜遇盗,失物甚多。至今有玉椀在颍阳富家,盗所质也。”邵氏闻见录

丁谓梦懒瓒禅师,训以觉悟之理。及觉,忆梦境在一山庵,俾工图之。其年贬崖州,道经潭州,宿云盖山海会寺。见一山庵,历历如梦,访彼僧,则曰:“南岳懒瓒大明禅师庵。”嗟惋久之。遂舍建道场,供千僧。该闻录

丁晋公南迁,过潭州灵山海会寺,供僧,致猕猴无数,满山谷林木皆折,不可致诘也。画墁录

丁谓当国,窜逐寇、李二公。谓既南贬,而文定复相。相传寇忠愍为阎罗王。世谓死活不得。后山谈丛

丁晋公在崖州,方与客棋,其子哭而入。询之,云:“适闻有朝使渡海,将至矣。”公笑曰:“此王钦若遣人来吓我耳。”使至,谢恩毕,乃传宣抚问也。谈苑邻几杂志同。

丁晋公在朱崖作诗云:“且作白衣菩萨观,海边孤绝宝陀山。”作青衿集,皆为一字题,寄归西洛。又作天香传,聚海南诸香。又以州郡配古人姓名,著咏百余篇。盖未尝一日废笔砚也。东轩笔录

晋公窜朱崖,遇异人,颇道生平休咎,有验。又云:“公但无虑,非久当北归,以寿终。”叩其由,答曰:“公食料尚有羊数口,食之未既耳。”珍席放谈

丁晋公既投朱崖几十年。天圣末,明肃上仙,仁宗亲揽万几,当时仇敌,多不在要地。晋公密草一表,极自辨叙,言甚哀切,封题云:“启上昭文相公。”时王冀公执政,丁自海外遣家僮持此入京,戒云:“须候王公对客日面投。”其奴如戒,冀公得之,惊不敢启,遽以上闻。洎发之,乃表也。其间两句云:“虽迁陵之罪大,念立主之功多。”仁宗读而怜之,乃命移道州司马。丁作诗云:“君心应念前朝老,十载飘零若断蓬。”又曰:“九万里鹏容出海,一千年鹤许归辽。且作潇湘江上客,敢言瞻望紫宸朝。”天下之人疑其复用矣。穆修闻道州之徙,作诗云:“却讶有虞刑政失,四凶何事亦量移。”东轩笔录

南海有飞鸟,自空遗粪,污秽不可闻。丁晋公贬崖,鸟虽翔而粪不污。至崖,尽纵所乘牛马于山林间数年,一夕皆集,无一遗者。翼日遂有光州之命。孙公谈圃

丁晋公移道州,旋以秘书监致仕,许于光州居住。流落贬窜十五年,髭鬓无斑白者,人服其量。至光州,四方亲知皆会,至食不足。转运使表闻,有旨给东京房钱一万贯,为其子珙数月呼博而尽。临终前半月,已不食,但焚香危坐,默诵佛书,以沉水煎汁,时呷少许。启手足之际,神识不乱,正衣冠,奄然而逝。东轩笔录

王文正为相,得光州奏秘书监丁谓卒。文正顾同列曰:“斯人平生多智数不可测,其在海外尚能用智而还。若不死数年,未必不复用,则天下之幸,可胜言哉!吾非幸其死也。”东轩笔录

丁晋公自海外徙宅光州,临终以一巨箧寄郡库,上题云:“后五十五年有姓丁来此作通判,可分付开之。”至是岁有丁姓来贰郡政,即晋公孙。计其所留年月,尚未生。启视,但黑匣贮大砚一枚,上有一小窍,以棋子覆之,有水一泓,流出无有竭时。丁氏子孙,至今宝之。挥麈余话

丁晋公尝谓:“古今忠臣孝子事,皆不足信。乃史笔缘饰,欲为后代美谈者。”王文正笔录

丁谓以曹操、司马懿为圣人。香祖笔记

冯拯之父,为赵普家内知。内知,盖句当本宅事者也。一日赵下帘独坐,拯方十余岁,弹雀于帘外,赵熟视之。召坐与语,其父遽至,惶恐谢过,赵曰:“吾视汝子至贵人也。”因指其所坐榻曰:“此子他日当至吾位。”东轩笔录

上在澶渊,南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固请幸河北,曰:“陛下不幸北城,北城百姓如丧考妣。”冯拯在旁呵之曰:“何得无礼!”琼曰:“君以文章为二府大臣,今敌骑充斥如此,何不赋一诗以退敌耶?”涑水纪闻

天圣冯拯卒,次年京城南锡庆院侧人家生一驴,腹下白毛成“冯拯”二字,冯氏以金赎之,潜育于槽,四方皆知之。泊宅编湘山野录云:诗人鲍当知睦州桐庐县,一民兼并刻薄,闾里怨之,尽诅曰:死则必为牛。一旦死,邻村果产一白牛,腹旁分明题其乡社名姓。牛主潜报兼并之子,亟往窥之,果然,悲恨无计,愿以价求之。其民须得百千,其孤如数与之,遂豢于家。未几,一针笔日持十千首与郡曰:某民令我刺字于牛腹下,约得金均分,今实不均,故首之。鞫其刺时之事,曰以快刀剃去氄毛,以针墨刺字,毛起则宛如天生。鲍窜二奸于岛,此条因冯拯事类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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