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我与扎尔图的嫌隙愈深,甚至一年多未见过面。直到康熙43年夏,我和晴暖都要进宫去选秀,他只远远的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远远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满心里的愧疚,晴暖轻轻拉了拉我,才回过神来,踏上车子准备进宫。
我的行李不多,不过就是准备了两套衣服而已。因为凭我这副尊荣,想通过第二轮是如登天的。姨妈在我的包袱里塞了些吃的,走的前一天她叮嘱了我一些规矩,便再没有其他。至于选秀,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出外小住几天,大概两三天就会回来,是以,她也不用担心什么。
如今的晴暖,虽不过只有13岁,但是初初有了姿色,只是还没有长开,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她略显得紧张,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笑容有些发僵,看的我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到了宫中,见许多妙龄少女,表情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姿容秀美。我有些不自然的和晴暖站在一个角落,等待着前来领路的太监。众人叽叽喳喳各自谈论着话题,不外乎是什么哪家的公子俊美,哪个阿哥风姿不凡等等。男人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女人,女人的话题永远围绕着男人,这个定律,还真的古今通用。
等了好久,才见一个太监叫排了队,有人领了众人去接受检查。第一批没有刷掉很多人,大多人的身体素质良好。等第二批检查仪容,我暗自庆幸能够早点回去,兴许还能吃上中饭,却没想到轮到我,那太监阴阳怪气的问:“什么名字?”我愣了愣,道:“瓜尔佳亦繁。”他又阴阳怪气地看了我几眼,对旁边的一个宫女招了招手,道:“带她下去拾掇拾掇。”我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带走了。
等我被“拾掇”好了,已过了晌午。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那帮我拾掇的宫女领我去了一处住所吃饭,之后我又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包袱一扔,我就被安置在了这儿。
自始至终,我就像个陀螺被抽的滴溜溜转个不停,等回过神来才惊觉,我这是被开后门了。果真实力派是可以直接晋级的,若是真个和那些美女PK,我一定一招就被KO掉。
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又看,没有从哪儿瞧出些有特点的地方。一样半大不大的眼睛,一样半厚不厚的嘴唇,还有一样半塌不塌的鼻子,可如今这张脸,怎么就成了晋级的砝码?越想越郁闷,干脆躺在床上闷头大睡。
选秀这回事,说穿了就是开个大会给皇帝和王公贵族找老婆,跟菜市场买白菜似的,挑挑捡捡,挺伤人自尊的。
我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一切的事项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今儿学完规矩,放回来无事可干。晴暖没有和我住在一块儿,我颇想念她。和我同住的有四个人,一间屋子四张床略显得拥挤。要说我这处人际关系准则,向来是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来的,这屋子与我处的好的,只有一个叫郁芳的,因家里境况不是很好,是以很能理解我。其他两个都是大小姐脾气,有些看不起我。是以,在生活中我都避过她们,尽量不去多做纠缠。
我坐在花园里树荫下,拔着一朵月季花瓣,很是无聊。此间六月芳菲,开的正灿烂,外面日头也毒,再加上这身上穿的还是长袖长裤,热的我浑身动弹不得。想屋子里也没多凉快,就赖着不愿意进去。姨妈见我今天还不曾回去,定然是要着急了,可是现今送不出信去,也无奈何,只盼望着她放下心来,不要担心才好。
看着手上光秃秃的花杆子,想着是不是可以去哪里走走。抬头见不远处一片沉甸甸的粉红色芙蕖花海开的很是灿烂,心中难免兴奋起来,只想着绕过了人多的地方,免得唐突了宫中某些贵人,找处僻静之所消暑纳凉。
那湖边只有知了鸣叫之声,并无半个人影。心下开心,沿着湖边沿行走,那股股沁人心脾的芙蕖花香,微微滋润着我的嗅觉,我很是受用。便伸了手要去采一两朵插在房间的花瓶里观赏,奈何那花生的远,竟是够也够不到。勉强快碰到一个打苞的花骨朵,背后冷不丁响起了个声音:“你在干嘛!”
我踮着右脚尖,右手向前伸,身体原本就在平衡与不平衡间晃荡,突然被那声音一吓,身子竟直直栽倒水里,幸好那水不深,只跌坐在水里,弄湿了我半个身子的衣服。我气呼呼地骂道:“没看见在采荷花吗?害我衣服都湿了!”
面前那人倒笑的欢快起来,眼睛都挤成一条线。我愈加气恼,从水里起来,蹭蹭两三步到了他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愤愤道:“你赔我荷花,赔我衣服!”
“回去换一身不就是了?又没弄破。再说了,是你自己没有站稳,怎的还赖起我来了?”他拧开了我揪住的衣袖,转身要走,我有些着急,不想就这么吃了亏,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威胁他道:“你若是不赔,我就说你调戏秀女!到时候看你怎么说的清楚!哼!”
姑奶奶连脸都不要了,看你还敢不敢赖!
“那正好,我府里还缺个侍妾,你这么闹出去让别人知道了,大不了让皇阿玛将你赐给我,反正我也不吃亏。”他说,那笑容更加灿烂。我这才回过神来,脑门儿上的怒火似被一盆凉水浇灭,清明陡然上来,才慢慢打量起眼前这个人。他衣服的衣料很好,穿的也是四爪的蟠龙纹常服,腰间配玉,再往上瞧,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模样,眼睛大大炯炯的,脸庞有些瘦,皮相生的甚好。
我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许是哪位阿哥,我得罪不起。遂敛了脸上的怒气,做小伏低,恭顺道:“呃,不用麻烦您去劳烦皇上,这都是一场误会,全是误会!我这样挺凉快的,真的!”
“哟,小丫头倒会见风使舵,那爷我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今儿就饶了你。”说完,便又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对我道:“爷记住你了。”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我思考着要不要讲真名说给他听,万一他找我报仇,那我可怎么办。心下就决定对他撒个谎,日后也安生些,便笑道:“我叫小红。”
他念了一遍名字,打量着我一副狼狈模样,又笑了一回。只听得背后有太监的公鸭嗓叫:“十阿哥,八阿哥寻你呢。”他听见,赶忙转身离开。
我吓的一激灵,这个是十阿哥?谁他奶奶的说他是草包来着?猴精猴精的,和八阿哥混的久了,智商也是会提高的!
我唉声叹气,自己往住处去。
今天真是亏大发了!
那日回去,我便生了风寒,发烧发了一夜。今早太医来诊脉,说我命大,再晚一点点就要烧死掉了。我气愤愤缩在床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盯着床边柜子上放着的药,要不是那个十阿哥,我哪里要受这个罪?哪里要喝这苦药?偏偏今天还是个重要的日子,说是某位娘娘要来视察。
整间屋子静悄悄的,药氤氲的气息飘飘荡荡的散开来,闻的我有想呕吐的冲动。这药凉了怎么有股子尿骚味儿?从床上爬起来,端了药碗到了外面,毫不犹豫将那乌漆麻黑的药倒进了草堆,转身想将碗还回厨房去,却不想刚回过身来被杵在我面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差点将碗滑到地上。我拍了拍心口,朝那人行了个礼:“十阿哥吉祥。”
“你这是做什么呢?”他指了指我手中的药碗道。
“我……正喂药呢。”我呵呵干笑一声,又问他道:“您来这儿有何贵干?”
“我觉得你挺好玩儿的,这不,今儿特叫了额娘一同过来。”他笑了笑,回身指了指站在远处的一堆人,我被吓了一大跳,我滴个亲娘嘞,这是个什么情况?刚刚我怎么没有发觉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边?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着装,仍是那件被我睡皱了的亵衣,头发也是随便的披散在肩上,手里提着一只碗,脚上登着一双黑色布鞋,还是那种被我当拖鞋穿的没了脚跟的。此时我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保持着单手提碗的动作看着他胸前的祥云图案。那十阿哥胤礻我也正眯着双眼睛盯着我瞧,他低头看着我脚上的鞋,才晃过神来,回身对旁边恭谨的说了一句:“额娘,就是这个秀女。”
我愣愣的往旁边看去,却被一张相当明媚的脸晃的眼睛都差点瞎掉,随即将碗搁在地上,对着面前这位娘娘行了个大礼,心里犯嘀咕,怎么这皇宫里的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刚刚还在远处,嗖的一下就到跟前了!
我低垂着头不敢起来,那娘娘背后响起闷闷的嗤笑声,我句句听的清楚,只觉得脸颊一红,耳根发烫。
“起来吧。”那娘娘说。我道了谢,仍旧乖乖立着不敢抬头,旁边一个嬷嬷低低对我发话:“还不快快进屋将衣服换了?”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这有失体统的装束,立刻道了声是,急急忙忙往屋子里跑。
刚要出门,却听的十阿哥和那娘娘的对话:“这丫头无甚特别,长的也不怎么入眼,亏你还巴巴的叫额娘过来瞧。这么冒失的人,想着也不是个可心的,收了去也是碍手碍脚的。”
“额娘,您不知道,她昨儿个可是机灵的很呢,挺会见风使舵的。”十阿哥道。
我听他们娘俩一推一送的,心想老娘可不愿去你们那儿当宫女,我是要回家去的,哪里能在这儿瞎耗青春?况且这十阿哥,他有这个闲功夫专程跑宫里来看我,还不如花些时间在他八哥身上,联络联络感情更好。
等我出去的时候,那位娘娘已经叫秀女排成了一排。我也站到队伍里去,低垂着眼帘,不敢动弹。周围的人用一道道怨毒的目光构成了一座墙,生生将我隔离了开来。我颇不自在,又想到刚刚那位娘娘说收不收我的事儿,怕是惹了别人误会十阿哥要提前要了我过去,给那些一心想攀龙附凤的主儿添了吃醋的劲儿。心里哀嚎,一遍遍叹自己也太背了,低调成这样还能出尽风头,也算是奇事一桩。
想事想的太入神,以至于那娘娘说了些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清。最后嬷嬷一声“散了吧”扎进我耳朵里,我才如行尸走肉一般,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愣是郁闷了好久。
怎么刚认识那十阿哥,他就生生让我吃了两道亏,早知道就不该出去瞎逛,现在好了,出事儿了吧?
====================================
作者有话说:到此章全文铺垫已经完毕。感谢那些看到这儿的同学们。此文慢热,唉,大概没多少人看到这儿吧。(泪奔中……)请各位大大留个言冒个泡吧,给我一点肯定啊!我要推荐票!(拿菜刀凶神恶煞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