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芳的骨灰坛我背在肩上,在出来前我就做好了打算,知道让我待在养蜂夹道侍候胤祥的事不太现实,脑海中电光火石间猛然想到的还是胤禛,只有他能够帮到我。于是趁着胤祥换衣服的空隙,我将之前抛弃的那颗红豆石从矮几下面找了出来。
我加紧了步伐往雍王府去,养蜂夹道离雍王府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虽说北京城的路都是笔直的将地块划分的四四方方,但胡同很多,绕过几条巷子地方还是费了很多时间。
我将骨灰坛从背上卸下,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又将那颗红豆石藏好了,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望望那已经昏暗的天空,一轮明月露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映衬着深蓝色的夜幕,勾出一丝半透明的忧伤。
轻吐一口气,腹中开始饥饿起来。忽略掉肚子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咕噜噜的叫声,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
我怎么也想不到,半路上会遇见许久未见的十四阿哥。
那是我正当拐弯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抬头一看,眼前那张几年未见的脸,如果鬼魅一般隐藏在淡淡的夜色之中。他见到我,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诧,等我刚要撒腿转身往后跑,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紧紧的牵掣住。我的手臂被他捏的发疼,脑子里百转千回,想着要如何装疯卖傻在他面前蒙混过关,可没等我想出什么办法来,十四阿哥胤祯就略带嘲讽的笑说:“十三嫂,许久未见,臣弟还没打招呼,怎么就急着走啊?”
我默默的不说话,低着头咬着嘴唇拼命遏制住自己想骂他的冲动。胤祯又淡淡一笑,冷冷地说:“哦,其实我应该叫你‘亦繁’……对吧?”他凑近了一些,语气中带了些威胁。我惊的抬头去看他,想着他竟也知道这事,不过转念一想,他日日与八阿哥厮混在一起,这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遂冷哼一声,回他:“十四弟说的什么话?莫不是失心疯的前兆?竟连自己的嫂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胤祯听我这样嘲讽他,捏我的手有紧了一紧,将我握的生疼。我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的疼痛表现在脸上,换了无所谓的表情冷冷看着他,他忽然将我拉近了些,压低了充满怒火的声音对我说:“休要猖狂!若是我将这事告诉十三哥,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他还会相信你么?”说完又冷笑一声,上下打量我一番,道:“不要以为八哥就这样放过你了,不过死了个扎尔图罢了,倒还不至于让八哥自责。等太子的事过去,开始整治的就是四哥和十三哥!”
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见这我这样的表情,又得意起来,说道:“八哥贤良具备,将来定然……”
“将来?”没等他说完,我就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心想着历史上的八阿哥下场何等凄惨,康熙对他忌讳良多,他想克成大统,简直妄想。
“你笑什么!”胤祯有些恼怒,死命的摇了摇我,问道。我甩了甩有些被他摇晕的头后,用更轻松畅然的语气说道:“可惜十四阿哥如此聪明的一个人,竟看不出来皇上对八阿哥诸多忌讳。”我叹了口气,又是对他饶有趣味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见他有些急不可耐的要求我继续讲下去,我反而闭了嘴,他带了隐隐爆发的怒气,喝道:“说!”
我轻笑,才缓缓道:“十四阿哥还真是对八阿哥忠心耿耿啊,您就没看出来,皇上更中意您一些么?您何不……”
“胡说些什么?!八哥待我那般好,你休要借此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他愤愤的甩掉了我的手,一把将我推的老远。我险些跌倒在地,小心的站稳了脚跟,将那骨灰坛抱的更紧些,对胤祯福了福身子,道:“十四阿哥,有些话我说不说不过在于点破不点破的关系,其实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您的皇阿玛是如何的心意,您都知晓……”我停住了话头,趁着胤祯在发呆的空隙,赶紧拔腿便跑。
我对于遇见胤祯这件事仍心有余悸,刚刚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将他这样说了一通,还表现的那样镇定自如,现在回想起来,一阵阵的后怕,若是他反应过来,又或者说根本就不信我说的话,不被那些话给迷惑住,我的下场就凄惨了,不仅是胤祯将会针对我,若是这些话让八阿哥知道,我也将不得好死。
不知拐过了多少的弯,终于到了雍王府的跟前。此时的雍王府早早的就关门闭户了,竟没有一点往日的繁荣景象。果真如历史书中所记载的那样,二废太子,胤禛果然“休养生息”,毫无争宠之态。
我暗暗在心底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使劲的敲门,许久才来了一个门子开了一条缝,睡眼朦胧的看了我一会儿,问我:“你是哪位?上这儿来做什么?”
“求求伯伯,让我进去见见四王爷,我有要事找他!”我上前恳求道。那门子一脸的不甘愿,磨磨蹭蹭的说了好些个抱怨的话,才勉强转身去通报。等了许久,那门子才憋着嘴来到了门口,往府里面努了努,对我说:“爷叫你进去呢,赶紧着点吧!”
我连忙道谢,赶紧一路小跑进了门。那儿早有了人等候于我,将我领到了胤禛的书房。
我思考了良久,才有勇气迈进屋子去。胤禛背对着我,双手于背后握着,站在一扇窗子跟前,清冷的月光撒了进来,蒙在了他的身上,似镀了一层淡淡的银。他的身材本就生的颀长,如今做这幅模样,更像是从天上下来的仙人一般,远的不似属于人间。
我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他在我回过神来一会儿,才用冷冷的声音对我道:“来这儿做什么?你不是早已对我恨之入骨了吗?”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低三下四,平静地说道:“来求你件事。”
“哼!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他冷笑一下,反问了我这句话,还未等我作答,他又继续说道:“若是十三弟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不是他的事,是另外的事。”我说。
他转身看着我,脸上冷淡的表情稍淡了些,斜挑了左边的眉毛怪异地看着我,问我:“那是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不过……答不答应,可是我的事儿了。看你这样狗急跳墙的来找我,必然是你心尖尖上的事了。”
我心中一惊,想到他居然猜出了这几分,一时间有些惶恐,稍稍敛了些精神,微笑的对他道:“四王爷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只怕这件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哦?这么有把握?”他脸上虽露着笑,但是却比刚刚的更冷,更有压迫感。
我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红豆石,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笑道:“王爷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您说,如果我把这个东西给十三爷看,您说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的表情虽仍旧是淡淡的,但我能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闪过的那一丝慌乱,他说:“你倒是如何判断这颗石头是我的?听说京城里面可是有两颗的。”
“我想,八阿哥九阿哥他们很乐意来做这个人证吧?”我微笑着说。我的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比的残忍。
胤禛一把捏住了我的喉咙,一字一顿的说:“你敢威胁我?你可知威胁我会有什么下场?”
我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觉得自己不能在他面前失了气势,怎么着都得表现的更冷静一些,这样才不会被他抓到短处。我说:“我知道,但是我想王爷还不想失去这个兄弟吧?”
我感觉到了喉咙处的窒息,当我一度喘不过气来时,胤禛一把松开了我。我狠狠的跌落在地上,喘息许久之后,抬头看他,他那张表情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说:“你倒是聪明,我的确不想失去胤祥。所以现在你可以说你提的条件了。”
“第一,把这坛骨灰送到太子,哦不,是你二哥那儿去。第二,把我弄进养蜂夹道里面去,十三爷需要我的照顾。”
他思考了一下,一把接过了骨灰坛放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头,对我伸出一只手,道:“把那石头交给我,你说的这两个条件我都答应。”
我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他,这也算是一个把柄,不过想想如果不给他又委实不够厚道,如果把他惹怒了治我一个罪,那我委实冤枉。然又一想,这两件事还没完成,不能就这样给了他,于是便道:“等事情办完了,我再将它还给你,我绝对一诺千金!”
他点了点头,又转身背对着我,喊了一声后,让一个下人将我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