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睁睁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扎尔图的尸体血色褪尽却无力阻止。艰难的跪倒在他的身边,吃力的将他的身体抱在怀里。我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它们像是开闸的水,一旦奔涌而出,就很难轻易的止住。
他身上的温度渐渐散去,我却依旧执着的握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想将自己的温度度给他,可是我的手也冷的发抖,根本不能将温度传给他。我很焦急,反复的搓着我们两个人的手,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心头的绝望慢慢的涌上来,直到将我的这个心占满了。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慌的不行,抬头像姨妈求救,却依旧只换来了她冷冷的嘲笑。
我仍然不相信扎尔图竟就这样死了……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现在要把扎尔图还有他的随从弄回去,不然他们就算是被弃尸荒野了。我努力想将脸上残留的泪水擦干,却只是徒劳,扎尔图的鲜血因为我的擦拭而染在了我的脸上,那股子的血腥味迅速蹿进了我的鼻子,那样的味道几欲使我作呕,肚子的不适慢慢扩散开来,从刚开始的一丝丝绞痛到剧烈的疼痛,我咬紧了牙关想将扎尔图的尸体从地上搀扶起来,身体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我大哭着跪伏在地上,听着姨妈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还有那飒飒的风声,犹如天地的悲鸣……而这一切的声音,随着我意识的渐渐淡薄,也一起渐渐小去。
当我重新睁开眼睛,发现早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胤祥趴在床沿上睡觉,此时已经夜半三更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子外面夏鸣虫孤单的嘶鸣。满室清冷的月光,打开的窗户透进来的斑驳的树影,将这个地方显得无比冷清孤寂,甚至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可怖来。
我才注意到屋子里点了檀香,芬芳馥郁,但是我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不知怎么回事,它总让我想起白天扎尔图身上的血型味。一种异样的惊恐从内心生出,我急忙用手抚上了肚子,发现那个孩子还在里面,刚要松一口气,仔细回想白天那些事情,想要麻痹的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然而那一切细节都无比真实,我始终都骗不了我自己。
眼泪又开始无声无息滑落,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吵醒了胤祥,但是一切都只是徒劳,他睡的很浅,我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擦眼角的泪水时因为摩擦而发出的窸窣声还是惊动了他,黑暗中他摸索着我的脸颊,极其温柔的一遍遍摸着,过了良久才说:“你今天真是吓死我了……”
我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抽泣了一会儿,才问他:“扎尔图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没有回答我,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爬上了床躺在我身边轻轻拥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点了点头。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胤祥不明所以,语气中带了些疑惑,更多的是愤怒,他问我:“今天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我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完全没了章法的哭,扎尔图的死状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梦魇,它已经慢慢盘踞在了我的心头,就像愈渐浓密的乌云,沉沉的压下来,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样的事,也不是你想发生的。”他轻叹了口气,用手安慰似的在我的背上轻轻拍着,又似在哄我睡觉一样,嘴里轻轻的哼着一首歌谣,哼了一小段之后,他才说:“这是我额娘唱给我听的,每当我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唱这首歌哄我睡觉。但是因为她死之后太久没有人唱给我听过了,这首歌就在记忆中淡去了,有些调子我已经淡忘了……”
我轻轻回搂过了他的腰,将脑袋塞进了他的胸膛中,贪婪着呼吸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心神安定下来,渐渐沉入梦乡。
但我还是做噩梦了,梦的镜头一直停留在扎尔图死时那张森冷的脸上……
此后三天我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踏出过一步。
外面没有传进来什么风声说钮祜禄府关于长子惨死的事儿,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胤祥去摆平了,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至于是怎么摆平的,可以编各种理由给凌柱参考,可说大公子外出征战了,也可以说大公子受了皇命去别的地方办差了。总之除了钮祜禄府家的人知道内情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扎尔图到底怎么了。
对于他后事的处理,我也心存了内疚。他是为了姨妈而死,更确切的说是为了我而死,而他的后事居然只能遮遮掩掩,甚至是偷偷摸摸。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比他悄无声息的生更可悲。
晴暖肯定不会原谅我吧,是我害死了她唯一的哥哥。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坦诚一切的错误,在晴暖面前忏悔过后,我的心里或许才能够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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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等我站在晴暖房门口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
芯蕊凉凉地盯着我看,嘴角带了抹奇怪的笑容,显得妖媚中带了丝嘲笑。我不解地看着芯蕊,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她身着粉红色旗袍,身材纤瘦但是还算能把衣服撑起来,脖间挂一个银锁片,上面的小铃铛叮铃作响,脸上倒是脂粉未施,显得她很是淡雅可爱。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把子头,斜插了一支朱红色的珊瑚金钗,看上去似价值不菲。一丝粉蓝色的流苏一边垂下,随着微风轻轻的晃动着。
我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她的似乎成熟了不少,但还带着那股子纯粹的少女的气息。她静静地站在那边,只是对我怪异的笑,也不说任何一句话和做任何一个动作。
我回过神来,在原地反复揣摩了几次要说的话后,终于掀开了棉布帘子,见到晴暖一脸憔悴的模样,想是她已知道了扎尔图到底是怎么死的才会这样颓废。那抬起的左脚就只能生生的定在那儿,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此时房间里流动着的,是一种叫做“陌生”的怪异气息。我傻傻站在这儿,看着轻晴暖的眸子慢慢从恍惚变为清明,见到我之后,那如水的眸子里剩下的只有疑惑与淡淡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