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的躺在一张床上,木愣愣看着头顶的藕荷色罗帐。我已经醒了有大半日,脑子里一直在搜索关于这个房间的一切,然我对于这儿却一点记忆也没有,完全陌生的一切。这虽然让我喜悦了一阵,想着自己还有命活着,算是好事。然这个念头不过在脑子里闪过,就立刻被另外一个念头完全覆盖了。心中那股惴惴越来越厉害,想着这般情形,又想起自己刚到穿越到清朝来时的一切,地点不熟——符合!毫无关于这儿的记忆——符合!丫鬟描述的失忆病状——符合!综合这三条,基本上可以推测的一件事是:我又穿越了!
从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到慢慢淡定再到惊慌失措,这一系列的情绪变化之快,让我觉得似火烧火燎一般。如果我又穿越了,姨妈怎么办?胤祥又怎么办?
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发疯似的跑到了镜子面前想确认自己究竟还是不是亦繁,然当我看到镜子中的那个女子,心跳顿时漏了半拍!那镜子里的女孩子大概十五、六岁,身量长相与亦繁一摸一样,她的眉间虽也有些凹凸不平,却有一颗亦繁所没有的淡淡朱砂痣,眉毛修的整齐,脸颊也较光洁细腻。
我有些颓败的瘫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没有了办法。打量一番这个房间,见这些家具风格与清朝颇为相同,再看看衣橱里的衣服,便确定了自己仍然穿越到了清朝,不过至于是哪个时期,就未可而知了。
我正坐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帮人的脚步声,我忙起身往床上跑,还未等我完全躺倒在床上,一个丫鬟尖细的嗓子忽然大叫起来:“来人呐!小姐醒了!”
我有些紧张的闭着眼睛假寐。然刚刚才闭上眼睛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只听她道:“小姐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立刻通知我们!”
一个丫鬟唯唯诺诺的答道:“刚刚恰巧看到的,还没来得及叫人通知福晋您呢。”
我思考着刚刚一番慌乱的情景,那丫鬟才喊了一嗓子,这个福晋就马上跑过来了,难道她是传说中的“飞毛腿”吗?除非她就守在这个屋子的旁边。
不过听这个丫鬟的回话,她的意思显然说的是福晋不在附近而是在很远的地方。
“行了,小姐还未醒,待会儿等她真的醒了,派人知会我一声,立马请个大夫来瞧瞧,她的脑子伤的不轻。”那女人又道。丫鬟应了是之后,女人哀叹了一回,一帮人才呼啦啦的离开了。
我越来越纳闷,这儿的人都显得有些奇怪,福晋不急自己女儿到底醒没醒,说话语气就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若是有可能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但伺候在这小姐身边的丫鬟总是应该急的,然当我被人看见了还慌张装睡这个事情,那丫鬟的反应却显得极为平淡,照理说小姐的贴身丫鬟应该是很关注自己主子的状况的,而这儿的丫鬟却是截然相反。
我仍旧一动不敢动的躺着,脑子里一遍遍理着这儿的情况,一方面注意到自己可能是个不受宠的小姐,另一方面又想着如何才能将自己的行为表现的正常一些,不让他们看出其实我是借尸还魂的。
正胡思乱想间,又听见门外传来有些纷乱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似乎是小跑着过来的。我探出半个身子到床外边,想借着那一小道窗户缝看个清楚到底是谁往这边来了。然正当那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猛然狂跳了起来,那脚步声十分熟悉,听了两年多,又哪里会分辨不出?除了十阿哥外,再没有人会有这么沉重扎实的脚步声。
我赶忙钻进了被子,一股闷热的气息使我瞬间出了一身汗,身上却仍旧凉凉的,伴着黏黏腻腻的汗液,衣服粘在身上很是难受。被子里浑浊的气息使我有些难受,当那脚步声停在了我的床前,我已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屋子里静默了许久,我几乎快被憋晕过去的时候,十阿哥终于说话了。他说:“小红,你醒着的吧?呵……知你不愿见我,但是你必须听我说。”
当我听见那声小红,我的心在一刻停住了跳动,心里的种种疑惑与矛盾,似千军万马一般向我踏过来,那些疑惑在瞬时间都解开了,记忆又一下子闪现到他掐死我的那个下午,那种窒息的感觉我永远忘不了!
“现在你是兆佳晓春,你唯一需要做好的就是当好她!代替她嫁给老十三!”他顿了顿,又带了些愧疚对我道:“其实……我也并不想这样。我以为八哥同意放过你,事情就能这么完了,可是他却说如果让你活着,就必须替他做事……他要你好好盯着四哥和十三弟,不然你的姨妈性命就难保了……”
我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甚至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发抖。紧紧拽住了被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怕自己忍不了会跳起来狠狠扇他几个耳光!我做梦都没料到,我和十阿哥之间会走到如此田地,怪只怪我们俩立场不同,不相为谋。
“小红……你就乖乖听八哥的话,不然他真的会要了你姨妈的命……”他犹犹豫豫的,停了说、说了停好几次后,他才鼓足勇气似的继续道:“还有……初夏死了……”
那简单的四个字“初夏死了”,如同一个炸雷,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的只是嗡嗡作响的声音,那“死了”两个字不停的播放、播放,我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十阿哥一再强调初夏死了,可是,上次她还活生生站在我旁边说她恨我,今天……怎么就死了呢?
不停的回忆我与初夏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一长串的场景,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播放,一刻不停留。她的笑容,深刻的似乎能将我逼疯。我咬着牙,一遍遍告诫自己要清醒!清醒!可是脑海里晃来晃去都是初夏的影子,我哪里还能清醒?!她真的死了么?
眼泪不停的掉落下来,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哭出声,但是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却是根本压抑不住,带动着我的声带,猛的突破了压抑点,从喉咙口冲出来。
我猛的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骂道:“你们居然杀一个与你们毫无利益冲突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她活着就碍着你们了?!”
“她知道的太多了,她必须死!”十阿哥道。
死那个字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自然,仿佛那就是平常随便谈笑风生的一件事,简单的如同吃饭喝茶。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继而汹涌了起来,我愤愤地瞪着他,大骂道:“谁是必须死的?难道她就必须死?我也是必须死的!怎么不见你们杀了我!!”我毫无形象的失声痛哭,十阿哥上来安慰我,却被我狠狠推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有些生气地道:“她若不死,谁来替你死?!你以为八哥真就因为那个原因能放过你?那是把柄!初夏是知道一切始末的,你就这样在宫中消失了,她要是不死,必然会被人问出你的下落。”
“呜……可是她是最无辜的呀!”我此时脑子里已经一片纷乱,再说不下去什么别的。十阿哥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来给我擦眼泪,当他的手伸至我前方一寸的时候,我猛的张口咬住了他。他低呼一声,皱了眉头忍着疼痛道:“宫里有谁能算的上是真正无辜的?她么?她一个做奴才的,主子说的就是圣旨!不管她愿不愿意,进了那道宫门,哪怕我们要她杀亲娘老子她也得动手!更遑论她这个知道许多事的人,根本就算不得无辜!”
“你给我滚!我不要听!也不想听!”我哭着大喊,道。
十阿哥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冷冷道:“你好好想想刚刚的话吧,若是舍不得你姨妈与初夏一个下场,就乖乖给我听话……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从此后,我俩就只是主仆关系。”
“呸!你不配当我主子!八阿哥也不配!滚!”
十阿哥看了我一眼,脸上有些悻悻的,终究还是冷了脸,重重甩了袖子出了门去。我倒在地上,心里五味杂陈,为什么偏偏是我卷入了这个囫囵的地方?
我哀恸的跪倒在地上,向着南边磕了三个头,喃喃道:“初夏,若有来世,再将欠你的情加倍奉还吧,愿你能够好好安息……”
可是,这情似乎来世也还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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