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将军府,看来也是节俭清廉的明官。”阁主忽然出声。
沈白微微一顿,连忙接话:“阁主如何看出?”
“富贵人家里,家仆没有二十人也有十人,这将军府为我打点引路的也似乎只有你一人。”
“府内的家仆和丫鬟加起来的确不过十人,只因老爷都将钱财放在了养兵练兵上,还请阁主体谅。”沈白说完,微微抬头看了阁主一眼。
阁主嘴角上扬:“沈大将军的确是带兵的好手,只是现在已经上了年纪,夏南国需要新的武才。”
话说着,已经走到了南宁居。
“阁主,已到南宁居,请好好休息,有何吩咐,唤我一声即可。”沈白一手推开门,低头恭敬着。
阁主依旧立在他面前,清澈的声音又响起:“你叫沈白?”
“是。”
“你今夜可有他事?”
“……并无他事。”
“我想喝酒,你带路,我请客,如何?”
沈白在想,阁主在晚饭的桌上已经酒过三巡,这刚下桌,又开口说想喝酒,难道这阁主嗜酒?
不管如何,至少这阁主酒量很不错。
沈白还是秉承着满足尊贵客人的一切要求为准则,带着阁主从沈家偏门出,七拐八拐的绕了小巷子,到了一家最近的酒馆。
酒馆二楼,雅间内,桌中间摆了一束浅白的兰花,空气里有阵阵的香气。
旁边窗外有一个昼夜不停的水车,流水声未曾停歇。
“你不用拘礼,坐下喝酒。”阁主说着,也给他倒了一杯。
沈白点头,在阁主对面坐了下来。
端起酒杯,沈白轻轻抿了一口,酒辣入喉。
已是深夜,但雅间外依旧热闹,夏日余温,当是放浪形骸之时。
朝窗外望去,繁星点点,明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正当沈白对窗望月之时,阁主开口问:“沈家的家仆为何也姓沈?”
沈白回过头:“我自小在沈家长大,娘求老爷赐了沈字为姓,可能希望我能如沈家的孩子一样吧。”
阁主轻轻点头,端起一杯酒,细细品尝片刻,又是一饮而尽。
沈白看着他,迟疑片刻后,还是问出口:“阁主本已酒过三巡,为何还要出来喝酒,可是因为俩国征战一事烦心?”
阁主拿起酒壶倒酒,抬眸看他,薄唇弯成好看的幅度,笑道:“俩国因战事拉拢我,并不觉得烦忧。”
沈白对上他如墨的眸子,只是一瞬,俩人都移开了眼神。
“那是我多心了,阁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预判未来之事,懂得玄门妙阵,是一等一的高手,算得上是百年难见的才子,自古才子心怀天下,理应选良木而栖,施展远大抱负,那我就先恭喜阁主了。”沈白说着,露出诚心的笑意,双手捧酒,一饮而尽。
阁主眸光微深:“看来你读的书不少。”
沈白一愣,心里一慌,立即道:“小时候偷偷跟着大少爷去过学堂,学了一些。”
可顿了顿,沈白又掩饰道:“我也是听其他家仆说起,这才学来的。”
阁主看着他,薄唇淡淡一笑:“我原以为家仆大多没有学识,如今看来是我目光短浅了。”
阁主说着,拿起酒壶,给沈白续杯。
沈白笑着,但实际心里慌张,他怕自己露馅,怕被眼前这位阁主看穿,真正的沈白从未念过书。
阁主默默的喝了一杯酒,眸子里有一丝揶揄的笑意。
沈白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继续怀疑后,才又喝了俩口酒。
又沉默了一阵,阁主续杯之时,眸光落在对面的沈白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白怕露馅,连喝酒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提及学识来逗他。
雅间里除了窗口的一地月光和外面水车的声音,沉寂如雪。
“回去吧。”阁主忽然开口。
沈白心头一惊,连忙起身:“好。”
阁主径自起身,出了这酒馆。
沈白默默的跟在阁主身后,看着前面的背影,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阁主心思太过缜密,说话间总是容易被抓住把柄,而且这人给他总有一种压迫感,而且这压迫感还有一丝熟悉,似乎曾经体会过一样。
不管怎样,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月光清幽,小巷子里七拐八拐,俩人都不说话。
阁主在前,沈白在后。
直到走到了沈家的偏门,阁主停下脚步,看着沈白上前开门。
“阁主记忆真好,只是走过一次就记住路了,不像我,走了好几次才记住。”沈白忽然一笑,带着恭维。
阁主眸光微深,没回答,进了沈家。
回到南宁居,阁主进了卧房。
“阁主早些休息。”沈白说完,就拉上了门。
沈白长舒了一口气,站在院子里看着紧闭的门好一会儿后才离开,回了偏院自己的屋子。
躺在铺上,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自己披散着长发,一身女子装扮,站在玄月阁阁主面前,阁主一身白衣,温柔的看着她。
她伸出手,触摸到他脸上的面具,她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于是,她缓缓的取下了他的面具。
可就在取下面具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发光,她什么都看不见,等在看清时,发现她回到了数万年后,坐在咖啡厅里。
那时的她刚拍完人生的第一部电影,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喜悦。
“瑾,好久不见。”她笑着,跟坐在她对面的男朋友开口。
“的确是好久不见,距离上一次见你,是半年前吧。”瑾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我这不是忙着拍电影嘛,你别生气,我这半个月有休息时间,天天陪你好不好?”她伸出手想去握他的手。
瑾避开了她的手:“我们分手吧。”
她脸色微变:“你说认真的?”
“认真的。”
“就因为半年没见?”
“对!”瑾站起身,快步的走出了咖啡厅,消失在十字路口。
她怔怔的坐着,眼眶渐渐红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落下来。
她忽然一笑,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未来的路太长,她心里的导演梦会占据她大部分的时间,既然他无法理解,她也就不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