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卓恍然大悟,看来这个小院是祝府的私牢,犯了事的家丁奴仆,都往这院里带。
巷口那几个人越走越近,只见当中一个粉头白面,书生打扮的小哥,正垂头丧气地,被几个老婆子押着来到院门口。
那小哥抬起头来,看到院内漆黑一片,忽然尖声叫道:“不要,不要把我关在这里。孙婆婆、王婶婶,你们行行好,帮我回去求个情,就饶了我吧。银心……银心下次再也不敢了。”
孙卓见这自称“银心”的少年身穿男装,说话却是清脆娇嫩,心中大乐,暗笑道:“这难道是男扮女装的雌儿?也不知闯了什么祸,一个姑娘家竟被关到这来。啊,莫非这人,就是和九小姐一起私逃的那个丫鬟?”
那几个婆子绷着脸将银心押进院内,领头的孙婆婆“哼”了一声,骂道:“死丫头,可知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夫人没将你打死,算你福大命大。乖乖的在这呆着,等过了一年半载,夫人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兴许还能放你出来。要是再罗嗦,小心你的脑袋。”
银心哭丧着脸,又转过头向旁边的中年妇人哀求道:“好婶婶,我平时和你最好了,你帮帮我吧。银心真的知道错了!这里又脏又黑,把我关在这,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孙婆婆挥起手中的牛皮鞭子,在银心的屁股,大腿上连抽几鞭。那银心屁股腿脚一阵剧痛,忙缩向一旁,连声大叫饶命。
孙婆婆一边打,狠声道:“现在胆子小了?带着小姐离家出走的时候,胆子可是大得很呢。不让你吃点苦头,以后还不反了天去?”
银心大声抗议道:“是小姐逼着我跟她走的,我哪有这胆子带她!再说,小姐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
孙婆婆哪里管她,又补了几鞭,骂道:“还敢顶嘴,还敢顶嘴……要是小姐有什么闪失,还不剥了你的皮!”
说罢,也不理她苦苦哀求,吩咐几个婆子将她推进孙卓隔壁小屋内,“哐啷”一声上了锁,又在门外骂了一阵,才带着众人离去。
银心连拍房门,朝门外求了半天,眼见孙婆婆等人渐渐走远,又开始咒骂起来。只是小姑娘终归是小姑娘,孙卓只听她骂了半天,翻来覆去只是“小心走路闪着腰”“吃饭被噎死”这种没半点杀伤力的话,心里直感暗暗好笑。
那银心咒骂了一阵,不一会也泄了气。不多时,小院又渐渐安静了下来,淡淡的月光洒在院中空地上,更显静谧。
孙卓听隔壁没了声息,也不想多管闲事,回到墙边躺下,百无聊赖。
再说那银心沉默了一阵,独自在墙角坐了下来,眼见屋内漆黑一片,心中害怕,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这女人不哭则已,若哭了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孙卓在躺在这边,只听她越哭越凶,心中更是烦躁,忍不住爬起来,走到窗边喊道:“喂,隔壁的小妞,别哭了。很烦人你知道么?”
银心哪里想到这小院中还有别人,忽然听到孙卓说话,吓了一大跳,惊道:“谁……谁在说话?你……你是人是鬼?”
孙卓摇头暗笑,道:“现在还是人。你再哭下去,我说不定就被你哭成鬼了。”
那小姑娘从窗口向外望去,只见小院中空无一人,迟疑了一下,又怯然问道:“那……你在哪里?快出来说话。”
孙卓道:“我倒是想出去,只是这大铁链子不答应。这么晚了,你就歇了吧,留些力气明天再哭不迟。”
银心只听声音从隔壁传来的声音,知道这人被关在隔壁,心中大定,向孙卓这边靠了过来,问道:“喂,你是谁?哪一房的伙计?为什么吓唬我?”
孙卓没好气道:“好端端的谁想来吓唬你。我可不是你们祝家的伙计,说了你也不认识。”
银心毕竟是少年心性,有人陪她说话,心中不再害怕,“扑哧”笑出声来,道:“那你一定是欠债的。快说,到底犯了什么事?是谁把你关进来的?”
孙卓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将自己在城北码头如何被马管事陷害,如何被打了一顿带进祝府,详细的一一道来。那徐华冒着得罪马管家的危险给自己送饭,却是不好到处乱说,于是隐去不提。
那银心不等他说完,朝地上连呸数声,恨恨骂道:“又是马荣这个短命鬼,真是晦气。”
孙卓奇道:“难道你也……”
银心道:“正是。本来我和文彩小姐已快劝得小姐回来了,却被他先一步找到。害得我打了一顿板子不算,还被关在这鬼地方。”
孙卓苦笑道:“你和你家小姐离家出走,被罚也是罪有应得。我这飞来横祸,才真是受得莫名其妙。”
银心大声抗议道:“什么离家出走,你可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冤枉我!我们只不过是到钟家耍一圈罢了。才不到几十里远近。”
孙卓连连摇头,这豪门士族真是大惊小怪,只不过串了个门,却闹了这么大动静。想来这隔壁的小姑娘没几天便能放出去,自己是生是死却还是未知之数,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银心听他唉声叹气,笑道:“这马荣想要害你,我偏偏不如他所愿。等过两天我出去,便央求小姐来将你给放了。活活气死他。”
孙卓暗想你也只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自身都难保,还乱吹牛皮。再说这马荣这般用尽心思算计,看来明天就要把我送去官府。等你这小丫头片子出去,黄花菜都凉了!
银心见他不说话,想来是不信自己,却也不分辩,自顾自的暗笑。连珠炮似的问道:“你是哪里人?家中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娶亲了没……”
“……”
孙卓顿时无语以对,心中大叹:这几千年来,女孩子的八卦习惯是一点也没变过呀!只听她问题越问越多,于是大喊一声,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有女住隔壁,全家死光光。睡觉,睡觉!”于是不再理她,自顾自埋头入睡。
那银心本还欲再说,忽然听他念起打油诗来。扭头看看窗外,只见月光洒在庭院内,泛出一层银色光华,不觉间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