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梅尔·李？”
“是我。”
法典委员会前的警卫比城门外的还要多一倍。不仅如此，他们的装束也不同。这些士兵看起来更像法师。
李默等待审查的同时，仔细查看建筑物周边环境。“今天这里很漂亮。自我嫁入科赛城邦，已经很久没回来了。真想念这里。”李默深情地说。
士兵微笑着将金黄色身份卡递还给李默，道：“欢迎回来，尊敬的夫人。今天是我们法典委员会换届的日子，新老委员都在这里。他们都是城内受人仰止的智者、仁者和学者，希望今天的选举能带来另一个平安辉煌的五年。”
“这也是我们共同的愿望。那么，我可以进去投票了？”
士兵为李默让开一条铺着红毯的路，它蔓延过数十节台阶，直通正门旁的一座较大的偏门，门楣上用彩色纸贴着候选人的资料、选举投票规则。
即便这样，李默仍觉得这里气氛有些奇怪：“其他市民呢？为什么投票日这里却这么冷清？”
“这些就是咱们伊塔委员的功劳了！”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
着装正式、腰间佩戴武器的剽悍男人威严凛然地走向他们，士兵立刻转身向他敬礼致意。李默从上到下打量他，猜测他的身份是这里的长官。
果不其然，那人一出现便自我介绍，道：“我是今天的巡逻总长，普希尔德。您刚才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他回身一指，目光扫过威严的法典委员会建筑物，“法典城邦市民往年都是亲自来到这里投票。为了保证公正和不受魔法干扰，我们会在这附近布置法师和神像。但今年不同。新晋委员伊塔是个好设计师。他制作了投票车，就像一个个迷你投票站。”
听巡逻总长普希尔德如此滔滔不绝地称赞伊塔，李默觉得惊喜连连。她刚刚还在犯愁应该如何打听伊塔，没想到现在伊塔竟自己蹦了出来。她笑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
布加西站在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莫斯梅尔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这里是您的故乡，我想用名字称呼会更亲切。”普希尔德声如洪钟。
“您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她明明看见自己的名牌还在守卫士兵手里，普希尔德未曾得见。
“哈哈哈哈，有人持黄金色身份卡进入内城，还能不被我巡逻总长知道？”普希尔德忽然变得严肃，他提高一个音调，这下全广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认识这里所有的神职者！你这个外城的奸细，给我抓住她！她的灵魂已经不纯洁了！”
布加西和李默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身份。布加西双唇一碰，放出一串法术。风暴在他们与士兵间划出帷幕，飓风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沙石肆意袭击一切想追过来的人。布加西趁此机会，拉着李默夺路狂奔，也不知前往的方向，很快他们就在一片树木丛生的住宅区内迷路了。
“呼……呼……”
“你……”布加西呼哧带喘地，“看来招数不精妙。”
“奇怪，”李默撑住树干，压低身子藏在草丛里，大喘粗气，“巡逻总长怎么会突然出现？”
“还不是你自作聪明，扮作什么‘神职者’。”布加西说。
李默本想狡辩说那是曼彻安特自作主张，但她旋即改口道：“他既然识破我们，又何必说那么多关于伊塔的事呢？就好像知道我们在找伊塔似的。”
“伊塔？你给我找的猎物么？听起来是个品质不错的男人。不过照你这样说，说不定刚刚也是他给我们下的套。香皂之力源自法典，向来神授之力都是同气连枝的。法典城邦出了你这样的叛徒，真正的神职者是会有感应的吧。”布加西分析道。
“你才是叛徒，”李默有些沉不住气，“我不是法典城邦的人。”
布加西大惊：“什么？！可……你怎么会有香皂的！”
还来不及回答，李默就听见草丛外离他们藏身处很近的地方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这也是我想问的，尊敬的女士。不过，在这之前，我可否先和这位巫师先生聊一聊呢？”
李默和布加西知道已被发现，在劫难逃，相依着摇晃站起来。他们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的金发男子，清秀高大，文质彬彬，一脸正色。
“你是谁？”布加西用粗厚的嗓音问他。
“若回答你，会失了我的身份；但若不回答，你死不瞑目。而且，不认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岂不是件很可笑的事？”清秀男人面无表情，但眼神冷峻。
李默第一时间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已经完全不在乎布加西的命；她要做的，就是夺回被他掳走的姓氏，然后帮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伊塔委员，”她如遇救兵，“他是外城的巫师，他绑架了我的灵魂！”
伊塔用手势示意李默不许出声。他的双眼一刻不离布加西。只见后者刚开始还能泰然自若，但渐渐表情痛苦，额头沁出冷汗，眉头绞在一起，仿若被恶魔附身一般痛苦。
“李默！进去！”伊塔高呼。
他知道她的真名！时间紧迫无法多想。李默懂得伊塔意思。她握紧戒环，但……
“他的真名呢？”
“布法兰戈恩·布加！”
布加西突然发出凄惨的尖叫。他说过他的灵魂因巫术而变得异常脆弱，而交出名字就是交出灵魂。这一刻他的灵魂必然正在崩塌。
“就是现在！”李默集中意念，感受香皂之力在心中聚集，然后向布加西扑过去。下个瞬间，她已站在布加西的灵魂之门外，而戒环中的曼彻安特也同时被释放，此刻正站在李默身边。
“难以置信。”不知李默说的是眼见的破落景象，还是伊塔出现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曼彻安特，现在该怎么办？”
“这里已经没有门里门外之说，那扇门已经崩塌，所以你才会在这儿看到我。”曼彻安特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我要……我要用最严厉的刑罚惩处这个男人，布法兰戈恩·布加。”
“幽禁他的灵魂么？”曼彻安特若有所思，“既然这样，你应该马上行动，剥夺他所有的记忆。不过我想伊塔更希望你从他的《记忆之书》里找到他作恶的证据，把他交给法典委员会。在法典城邦，我们都是这样行事。”
“你觉得我会这样做么？”李默笑着对天使说，“所谓法律，只是给行使力量一个理由而已。我不需要这个理由。而且，‘幽禁’算什么严厉的处罚？”
她和曼彻安特狂奔到轰然崩塌的书架旁。灵魂的天如临末日，不断有石块从天空掉落，让李默想起刚刚在法典委员会前，布加西掀起的那场沙石风暴。
“那是什么？”
李默发现远处有一些萤火虫般的亮光。他们走近些，才发现那些是一个个虫洞，不，应该说是比虫洞更大的地洞。李默从没在灵魂领域里见过这些，杨将也从没向她提过。
“我不知道。不过，”曼彻安特有预感，“这或许是你在找的答案的一部分。你带了什么私人的东西来吗？”
李默奇怪曼彻安特的建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办。她在这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里翻找，竟然找到之前训练识别伪装时杨将留给她的密信信封。
“这是什么？”曼彻安特对这个撕开口的褐色信封很好奇。
李默从里面抻出一张纸条出来，上面写着训练的时间和集合地点，没有署名。
“呵呵，洛瑟那小子，歪歪扭扭的字。”曼彻安特话锋一转，“把信从这里扔进去。”他指着一个亮光的地洞口，说。
“为什么？”
“为了证实我们的猜测。时间不多了，这里很快就要坍塌，快扔进去！”
李默刚一松手，地洞里忽然刮起一阵向内的风，几乎连李默一起吸进去。风力越来越强，李默和曼彻安特费尽力气才抵御住吸力，而酸枝木封皮的《记忆之书》则一部连一部地向洞内狂泻而去。
“他要跑了！”曼彻安特明白过来，大声喊道，“李默！”
李默比天使更快一步行动。她发动香皂力量，将天空正在掉落的石块瞄准一个个洞口。巨石飞驰而下，小块的直接消失在洞里，而大一些的则卡在洞口，最后摇摇晃晃地停住，挡住剩下的石块。
“干得好。”天使说。
当石块填满洞口，风暴也平息了。记忆之书被扯成残破碎片，但大部分都留在了这个灵魂里。李默和曼彻斯特开始一本本检查。
“你要干什么，李默？”曼彻斯特注意到李默的神情不对。
“天使，你试过摧毁灵魂吗？”
曼彻斯特哑口无言。
“这里已经坍塌，很快就彻底不复存在。这不正是尝试一次的大好机会么？”
“违背法典，你会被严惩的！”
“严惩？幽禁灵魂吗？剥夺记忆吗？”李默仍在笑，“我是‘和魔鬼交易的人’，记忆本来就在一点点消失，灵魂就在一点点枯萎，我早已不在乎。严惩？又怎样？”她语气突然转变，锋芒句句朝天使而去，“你现在受我掌控，要听我差遣！”
“李默……”天使恨恨地说，“你这个泯灭了灵魂的女人！”
无论天使再怎样咆哮，都无法阻挡李默唤起摧毁一切的力量，然后看着布加西的身体变成一具空壳。他手指上缠绕的金丝缓缓飘落到李默手心，和她的灵魂融为一处，从此姓氏再度归于她。
“可以了，我们回去。还有最重要的事要找伊塔解决呢。布加西，只是炮灰。”
李默掸净裙上的尘埃，毫无愧意。
“杨将，”她在心里默声道，“你知道什么是为爱绝望么。我要让你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