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姆——一个新的名字出现了。众人有些慌恐。杨将仍隐约记得,在洛瑟的记忆中出现过这个名字;虽然已记不住他的长相,但不出意外,这就是洛瑟当年的救命恩人。
“我需要你们做件事,这件事很重要。”杨将对面前的3个队友说,“你们一起到我的灵魂里,找到泰姆,或者伊塔,向他们问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宋时,后者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劲,“弄清宋时的身份,我指的是古老的身份。”
“我不敢相信还会有那个时代的、另外的灵魂存在,”家杨摇头,“泰姆根本没有‘香皂’,他不可能让灵魂转体!更何况,宋时和泰姆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也不像丝芙。”宋时说。
“因为我刚17岁,而冰河丝芙是个少妇!”家杨喊,底气很足。
“说不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其它时间隧道存在。”杨将猜测,“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甚至连丝芙的存在都不知道。”
说出“时间隧道”这个词,就好像是从别人嘴里说出的一样。杨将能接受香皂,却不能接受其它的异想。
“你如果不在转体时擦去关于‘我’的记忆,你当然会记得——当然,你不可能知道我躲在灵魂甬道里。”家杨没好气地说,“这和泰姆不一样。你找回了丢掉的记忆,却仍想不起泰姆的灵魂是怎样漂到今天的,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宋时他不是泰姆,他是一个全新的人。什么‘伊塔’告诉他的话……那个‘伊塔’也只是你‘伪装’中的父亲而已,是你虚构的记忆,又能说明什么呢?”
李默却不以为然:“我相信伊塔的话。与其说‘虚构’记忆,还是‘改造’更为准确。一件事被记住,再被修饰和改编,最后用香皂的力量在灵魂中化成实体,这就是所谓的‘伪装’。我想杨将他也是这么做的。”
她看着杨将,后者点头表示赞同。二人一同望向迷惑的家杨与忐忑的宋时。
李默又说:“洛瑟他从没想过泰姆会和宋时有什么关系,当然不可能想象出伊塔管宋时叫‘泰姆’的场景了。”
“但我的确听到了!”宋时以为李默和杨将不相信他,急得睁圆了眼睛。
“默默说的对,这件事真的很奇怪,”杨将说,声音中的犹豫让人意识到,他即将说出的话能颠覆所有人的逻辑,“因为,我并没有造出有关‘法典城邦’或‘司默克城邦’的伪装。宋时和家杨去的地方,是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幻影之地。”
这句话点醒了李默。她刚刚还在奇怪,为什么同是进入“门之里”,三人却落在不一样的地方。灵魂里的“杨将”也和她说过,法典城邦在大陆的另一头,遥远不可抵达。且不说宋时和家杨是怎么去到的,至少证明杨将的灵魂里早就有法典城邦和司默克城邦了。
难道是谁篡改了杨将的记忆?想到这儿,李默顿悟。
同时恍然大悟的还有年轻的家杨:“一定是泰姆的记忆被植入你的记忆了,杨将!一定是这样。法典城邦、他的家乡司默克,还有我和宋时进入的两扇伪造的‘门’,都是从他的记忆中诞生的。至于植入的时间……也许是你还是洛瑟的时候呢?总之我不相信他的灵魂如今还在,更不能接受他就是我宋时哥哥。”家杨努着嘴说。
“即便真是这样,那他又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到杨将的灵魂里去呢?”宋时咬着指甲问道。
李默摇头,沉思般地:“泰姆——假设泰姆以某种我们不了解的方式延续了他的记忆或灵魂的话——只是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过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信息传递下去。那些城邦、还有人物,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建造好了。他一直等待着,相信我们总会看到……”
气氛沉默着。他们仿佛看到了朴实而执着的男人泰姆,长久地守着他建起的、灵魂中的城市,憧憬着在未来的某一天,洛瑟能看到自己为他做的一切。他那又黑又高、满头油腻卷发的样子,也仿佛就在眼前。
一行人说着,走到了办公室所在的2号楼。杨将推开一扇普通的门,门里有6张椅子,前方是一台投影仪。办公室就像迷你教室。
“武并文和邱逑呢?”李默环视,问。
“今天没有他们的训练项目。坐。”杨将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纸笔,放在漆成青白色的金属桌板上。
三人落座,杨将站在投影边。他踱着步,显然他并没预料到今天的结束总结中会生出这样的变故。“宋时其实是司默克城邦的泰姆、是洛瑟的救命恩人”什么的,杨将还是不敢相信。
“你们都认为那两扇伪造的‘门’是泰姆制作的吗?”杨将问他们。
宋时不吭声。家杨反问:“是你不能接受自己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被修改吧?以你的经验,有没有可能别人进入了你的灵魂,你却没有感觉?”
杨将眯缝着眼睛,小孩子恶作剧般盯着家杨看:“你在我灵魂里好几千年我都没感觉。”
宋时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李默嘴角挑起,笑着看他俩闹。
“不开玩笑,”杨将话锋一转,“看来我不得不承认,泰姆的灵魂的确仍然存在,从几千年前开始,一直到今天。”
家杨还是不能接受。她上下打量着宋时,嘀咕道:“就是不像么……”
宋时被看得不好意思,像揉面一样夸张地揉自己的脸,怪声怪调地说:“长得白有罪吗?我的头发也不是那么黑,也没有自来卷;我的眼睛比泰姆大吧?至少不是八字眼……我也没有打铁制革的手艺啊。杨将,你就那么相信我是‘泰姆’?”
“说实话,家杨说的我也很疑惑。家杨虽然发色不是蓝色,但眉眼和丝芙像极了。我虽然刻意在转体时一次次修改着外貌,但还是和洛瑟七分神似。可你……泰姆和你真的不像。”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香皂!”家杨反复提醒着,“我不相信杨将说的什么‘时间隧道’。可是……我想现在应该是去看看的时候了。”
“我同意,”李默举手,“杨将,你想办法把我们送到相应的门去,我们兵分两路,让家杨和宋时去司默克城邦找泰姆,我去法典城邦找伊塔。”
一起点头的还有宋时。他终于打起精神,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即便是为了他,杨将也必须同意。他面无表情地宣布了决定:“嗯,就按李默的方案。但是——”
他看着李默,想起她刚刚在树下哭泣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担忧:不仅是可怜她,也担心她情绪如果太过激动,不仅不能完成任务,反而会被香皂操纵。
“我不放心李默一个人去,这样保险系数太低。”说着,他褪下戒环。
戒环在杨将手中沉睡着,只是个灰暗的冰冷固体。他伸手将它举在李默眼前,这动作让另外两人大吃一惊。李默更是如此,她不敢也不愿伸手去碰这浑身封印、神秘可怖的古董。
见李默不要,杨将又扬了扬手:“拿着。到了那里,启动戒环,这样天使曼彻安特就会与你同行——记得走慢些,曼彻安特的翅膀快不行了,我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
听杨将这么说,李默只好接过戒环。那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李默察觉到内心深处甚至已生出灼热的欲望,仿佛能听见魔鬼在笑。她想要这个戒指,她想要里面的力量,想要那个人拥有的全部——她知道自己想要一切的一切。她憎恶这个贪婪的自己,这种强烈的憎恶暂时压制了本能里来的、一阵阵的冲动。她甚至费了些力才没让自己再次挑起嘴角、露出笑。
在戒环的帮助下,李默、家杨、宋时和在白房子里一样,很顺利地进入了杨将的灵魂。临走前,宋时摸着手腕上的牛皮腕饰,紧张地问杨将:“这东西……是不是泰姆的标志?”
那材质……怎么可能是巧合。但杨将只是拍拍他的肩,笑着说:“是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你是泰姆,我们的友谊就穿越时空的界限了。快去吧,家杨在等你。”
待所有人都消失,杨将重新开始踱步。虽然灵魂是自己的,但此时却仿佛另一个世界,正在被他的3个队友探索、发掘,而他自己却只能做个局外人,像产房外的丈夫一样,等待好消息。
李默能找到伊塔吗?她知道父亲的模样吗?
宋时和家杨还会再到那个低矮的店铺吗?再见到泰姆还会有彼此熟悉的感觉吗?家杨是否还会给他读那本写满法典城邦古文字的书呢?
“《荆棘林战役的真相》……”杨将忽然想起这本书,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想起来。步子越来越快,隐藏的真相呼之欲出。
“啊!”他忽然高喊,响亮地拍着巴掌。一切记忆像电影般闪回。他想起了洛瑟记忆中一个微小的片段。微小,但至关重要。
“这是……是冰河丝芙写的书啊!”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家杨完全不记得这本书。她关于冰河丝芙的记忆,哪怕是这样的、占据生命最后几年的重要记忆,也已经不属于家杨了。
这是第一次,杨将感到寒彻骨的恐惧:那个烈火盛宴的晚上,一定发生了事故。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改变了一切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