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零年六月十一日中午时分,大沽口炮台外。
草草修建的战壕内,武卫左军管带王浩宇正圆瞪着赤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那里原本是一个宁静的小村落,可是现在,小村落里浓烟滚滚,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洋鬼子的旗帜在村落中浮现,特别是那些个上面涂上一块腥红色圆形污点的日本旗帜,更是让人恶心。
王浩宇很无奈,身为一个军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个王八蛋们在自己的国土上横行霸道,手中的钢枪,却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很想带着手下的两百号士兵冲出去,让这些王八蛋们知道,中国人是不会任由他国欺负的。可是,上头没有命令,总督大人三令五申,要求手下新军克制,不得出战。身为军人,王浩宇当然知道服从命令是其天职,可是,这样看着洋鬼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逞威,他不甘心啊。虽然王浩宇也知道,大沽口炮台周围的村落,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大沽口炮台一陷落,周围的老百姓就逃了个精光,村落里面,只剩下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大牲口而已。可是,好好的村落,却一个一个毁在洋鬼子手中,他不甘心啊。
旁边的亲兵陈二狗悄悄地凑了上来,瞧了瞧王浩宇的眼神后,轻轻地说道:“大人,这是十几天来被毁掉的第三十三个村落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大沽口炮台周围的村落,就要全毁在洋鬼子手中了。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洋鬼子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吗?那样的话,我们这半年多来辛苦训练,又为的是什么?”
王浩宇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怪陈二狗以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在他的这个营里面,官兵的关系一向不错,他并没有时时把自己的身份挂在嘴上,这在清军中,可是非常少见的:“二狗啊,你以为我甘心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上面不下令,我如果擅自出战的话,脑袋瓜子能不能保住,就是一个问题了。”
陈二狗也轻叹了一口气:“大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眼见得洋鬼子的兵力在慢慢地增强中,我们却只能干瞪眼,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处于劣势了。荣禄大人执掌军权几十年,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吗?现在我们还处于优势,如果再不出击的话,难道要我们处于劣势时,等着洋鬼子来进攻吗?”
王浩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荣大人的想法,谁也猜不透,我也只能干着急。”
陈二狗看了一下周围,确信周围没有人后,这才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些传言吗?”
王浩宇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周围后,同样小心翼翼地说道:“二狗,你小子听到了什么谣言?”
陈二狗神秘地说道:“士兵们相传,荣大人正准备把天津拱手送给洋鬼子,同时把几百万天津的老百姓置身于洋鬼子的统治之下,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在这些小村落里面发生的事情,将在整个天津卫以及周围地区发生,到时候,我们老百姓就要遭大难了,这些个洋鬼子都不是东西,他们下手狠着呢。”
王浩宇连忙斥到:“别乱说,如果被人听到,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荣大人下手并不比洋鬼子轻。”
陈二狗摇了摇头:“什么乱说啊,无风不起浪,这可是有根据的啊。要不然,当时荣大人为什么不救大沽口炮台?如果大沽口炮台不失守的话,这些洋鬼子就无法在天津卫周围站住脚根,十有八九,他们会被我们全部赶去喂鱼的。而且,就算他们登陆了,我们还是有大把机会的,我们现在的实力明显比洋鬼子的强,而且,战斗力跟以前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咬紧牙关,最起码有六成把握,把洋鬼子全歼的。六成把握啊,这年头,有四成把握,正常的将军都会毫不犹豫去干的。要说荣大人没有异心,谁信啊。管带大人,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听到传言?现在士兵当中人心惶惶,战斗力一天比一天下降,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洋鬼子发动进攻,我们真的愧见江东父老了。”
王浩宇满脸的无奈,他跟陈二狗呆的时间相当长,他相信陈二狗对自己是忠诚的,也因此,在陈二狗面前,他说话从来就用不着遮着掩着:“可不是么,别说你们士兵了,在我们这些管带当中,也流传着这样的传言。你以为,我们这些好不容易从各个讲武堂毕业的人,会甘心看着洋鬼子肆无忌惮地在我们的国土上逞威呢?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一点,讲武堂上的教官们,可是一再强调的啊。”
陈二狗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并没有因为旁边站着的是自己的主官,而稍微文明一些:“屁话,人家都把尿拉到我们面前了,我们还在这里死抱着教官的话不放,难不成,我们就要永远被国人唾骂吗?”
陈二狗跟王浩宇的关系铁着呢,是王浩宇从家乡带来的下人,跟着王浩宇在讲武堂里面混了几年,就连说话,也稍微带点儿文气了。他朝着周围再看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大人,哦不,少爷,我只想着问一句,我们,就这样甘心当卖国贼吗?当年老爷把少爷送入讲武堂,可是希望少爷为国争光,为王家争光的啊,如果少爷顶着一张卖国贼的帽子回去,少爷认为,老爷会让少爷进门吗?老爷不当场气死才怪呢。”
王浩宇脸有忧色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二狗,你小子长进了,开始懂得用脑子想问题了。依你之见,我现在该怎么办?是在这里坐着等死呢,还是干脆豁出去,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为王家争点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