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保正、大保长及保长,”彤槿微笑着解答,“彼等前来按例问询丁口、家产及每月用度,待报入钱塘县里登讫,潇湘先生便算得是临安府钱塘县坊郭户。舍人闻说先生喜欢这宅,特地买下赠与先生,虞承议也出资为先生在钱塘县置办二十亩地,期年之后先生便可升入五等丁簿户籍。”
“啊,”王昀闻言吃了一惊,“这事太让舍人和虞承议破费,不可,不可……”
彤槿嫣然一笑:“牙人那边文书俱已齐备,钱引也悉支度了,便这三两日间,先生画了押,牙人自把了去钱塘县申报文告,待得一个月便可下来。”
“这……”
“到时,先生是主户,”彤槿望着王昀,目光流转,“有田才好入籍,才有日常用度啊。奴婢等还须得托庇于先生,雇婢文书也须得先生画押……”
“这事太仓促,我得去找舍人……”
“先生莫不是嫌弃奴婢?”彤槿眨着眼,眼角似有些湿润。
“不是,”王昀着了慌,“彤槿你人挺好的。”
“那先生就莫推辞,先生若去推辞,舍人和虞承议也只道是先生嫌弃。”
“那……”
“那我们也沾‘?’的光了……”林瑆彣接过话道,“到时我们算什么户?”
“家眷,自然也属主户。”
“家眷?”
“妻妾兄姐子女。”
“兄姐?”
“只须是同姓便可。”
“若都不是,怎生个情形?”
“那就是依托潇湘先生的旁户。”
“哦,旁户啊。”林瑆彣把刚才问知的巨细转述给赵媜、黄黎雪二人。
“旁户也是客户,”王昀用普通话解释道,“宋律,客户比主户地位低,权利也低一等。”
“这不公平啊。”赵媜嘟囔着。
“其实,你们也可以做主户的。”
“哦,怎么做?”三人倾过身子,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已经叫了我‘zhe(上父下者)’,我方才已让彤槿将你们都报作我王姓了。”
“zhe(上父下者)?!”三人边说便把目光疑惑地转向彤槿。
“zhe(上父下者)就是严君,姐姐呼先生zhe(上父下者)先生便是姐姐令尊……”
“严君?令尊?”林瑆彣俨然处在翻译的角色中,转述给赵媜和黄黎雪听,一时没转过弯。
“令尊?”赵媜略一沉吟,突然脸色大变,抄起擀面杖就去打王昀。王昀早有准备,一溜烟跑开。
“打死他,他又占我们便宜,让我们傻傻喊了他一天的爹。”赵媜叫起林瑆彣、黄黎雪三人一起上,彤槿见了连忙起身挡住:“各位姐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从天井追到敞厅,从敞厅追到偏房,又从偏房追出来,王昀虽则手忙脚乱,不过善于格挡,还擅长利用地形跳跃,眼看没路了就作势吓唬黄黎雪、林瑆彣,再从她们身前夺路;或者绕着彤槿,用彤槿做盾牌绕圈。
几圈下来,看样子三人不仅没打着人,额头上反倒多出些面粉。
“住手,”王昀躲到彤槿身后,伸直右掌止住三人道,“你们可要知道,宋律,主户打死客户罪减一等,客户打死主户,罪加一等……”
“那我们就打你一个半死……”
彤槿趁着对话收了擀面杖,贴身护住王昀。王昀轻轻拍拍彤槿肩膀,道:“别着急,她们这是闹着玩的,不是真打……”
话还没说完,左手就被林瑆彣、黄黎雪各各掐了一把,右手则被赵媜狠狠咬了一口。彤槿赶忙握住被咬的手放到嘴边呵气:“痛不?”
“有人护着就乱欺负人。”三人见这情形,一时无趣且无奈,回去继续包馄饨。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我。”王昀牵了彤槿,也回来帮着。
“你还有理了。”
“你们自己选了闺房,闺房不就是女儿住的啊。”
“那我搬去偏房。”赵媜气鼓鼓地说道。
“偏房是侧室、小老婆住的。”
“那我搬去厢房。”赵媜犹不解气,还真的起身上楼收拾了随身物,搬去到东厢房,然后折回来继续包馄饨。
“其实,她们平时都不是这么彪悍的,”王昀向彤槿解释道,“只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闹闹而已。”
“哦,”彤槿低下头,“先生也是的,怎可将姐姐们严君乱作耍子的。”
林瑆彣见了反过来回头打圆场:“彤槿妹妹别见怪,我们那都是这样的,各种不忌讳。”然后解释给赵媜、黄黎雪听。
“其实我们赵管家阿媜平时挺温柔的,就像赵宋官家宋太祖的妹妹魏国公主一样。”王昀说一句,林瑆彣紧跟着解释给赵媜听。
“魏国公主?”赵媜脸色开始“阴转晴”,声音也温柔些了。
“嗯,”王昀切换回普通话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魏国公主既贤惠善良又温柔体贴,宋太祖陈桥兵变时城中先走漏消息,吓坏了,躲回家干着急,若不是魏国公主,宋太祖不仅成不了事,还只会出事。”
“那她是怎么慰解宋太祖的?”赵媜说完,林瑆彣把话一起向彤槿转述。
“她也是像你一样,抄起擀面杖,冲进堂屋追宋太祖,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面遇到大事就该拿出魄力有个男人样自己搞定,如今却跑回家来问我们主意吓我们妇道人家算啥出息!’”
那边,林瑆彣边向彤槿边转述边别过头笑倒,听到一半,彤槿也忍不住别过身掩嘴强忍住笑。
赵媜愣在那望着王昀,表情复杂,看表情,是既想发作又怕破坏形象。良久,这才抿抿嘴轻声道:“我有那么凶么?”手却悄悄从案下伸过,狠狠掐了王昀大腿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