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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九二四(1)

东山小曲(硖石白)

早上——太阳在山坡上笑,

太阳在山坡上叫:——

看羊的,你来吧,

这里有粉嫩的草,鲜甜的料,

好把你的老山羊,小山羊,喂个滚饱;

小孩们你们也来吧,

这里有大树,有石洞,有蚱蜢,有好鸟,

快来捉一会迷藏,豁一阵虎跳。

中上——太阳在山腰里笑,

太阳在山坳里叫:——

游山的你们来吧,

这里来望望天,望望田,消消遣,

忘记你的心事,丢掉你的烦恼;

叫化子们你们也来吧,

这里来偎火热的太阳,胜如一件棉袄,

还有香客的布施,岂不是妙,岂不是好。

晚上——太阳已经躲好,

太阳已经去了:——

野鬼们你们来吧,

黑巍巍的星光,照著冷清清的庙,

树林里有只猫头鹰,半天里有只九头鸟;

来吧,来吧,一齐来吧,

撞开你的顶头板,唱起你的追魂调,

那边来了个和尚,快去耍他一个灵魂出窍!

一月二十日

一条金色的光痕(硖石土白)

这几天冷了,我们祠堂门前的那条小港里也浮著薄冰,今天下午想望久了的雪也开始下了,方才有几位友人在这里喝酒,虽则眼前的山景还不曾著色,也算是赏雪了,白炉里的白煤也烧旺了,屋子里暖融融的自然的有了一种雪天特有的风味。我在窗口望着半淹在烟雾里的山林,只盼这祥瑞的雪花

Lazily and incessantly floating down and down.

Silently sifting and veiling road,roof and railing;

Hiding difference,making unevenness even,

Into angles and services softly drifting and sailing.

Making unevenness even!

可爱的白雪,你能填平地面上的不平,但人间的不平呢?我忽然想起我娘告诉我的一件实事,连带的引起了异常的感想。汤麦士哈代吹了一辈子厌世的悲调:但一只冬雀的狂喜的放歌,在一个大冷天的最凄凉的境地里,竟使这位厌世的诗翁也有一次怀疑,他自己的厌世观,也有一次疑问这绝望的前途也许还闪耀著一点救度的光明。悲观是现代的时髦;怀疑是智识阶级的护照。我们宁可把人类看作一堆自私的肉欲,把人道贬入兽道,把宇宙看作一团的黑气,把天良与德性认做作伪与梦呓,把高尚的精神析成心理分析的动机……我也是不很敢相信牧师与塾师与主张精神生活的哲学家的劝世谈的一个:即使人生的日子里,不是整天的下雨,这样的愁云与惨雾,伦敦的冬天似的,至少告诫我们出门时还是带上雨具的妥当,但我却也相信这愁云与惨雾并不是永没有散开的日子,温暖的阳光也不是永远辞别了人间;真的,也许就在大雨湓泻的时候,你要是有耐心站在广场上望时,西天边或东天边的云罅里已经分明的透露著金色的光痕了!下面一首诗里的实事,有人看来也许便是一条金色的光痕——除了血红色的一堆自私的肉欲,人们并不是没有更高尚的元素了!

来了一个妇人,一个乡里来的妇人,

穿着一件粗布棉袄,一条紫棉绸的裙,

一双发肿的脚,一头花白的头发,

慢慢的走上了我们前厅的石阶:

手扶着一扇堂窗,始抬起了她的头,

望着厅堂上的陈设,颤动著她的牙齿脱尽了的口。

她开口问了:得罪那,问声点看,

我要来求见徐家格位太太,有点事体……

认真则格位就是太太,真是老太婆哩,

眼睛赤花,连太太都勿认得哩!

是欧,太太,今朝特为打乡下来欧,

乌青青就出门;田里西北风度来野欧,是欧,

太太,为点事体要来求求太太呀!

太太,我拉埭上,东横头,有个老阿太,

姓李,亲丁末……老早死完哩,伊拉格大官官——

李三官,起先到街上来做长年欧,——早几年

成了弱病,田末卖掉,病末始终勿曾好;

格位李家阿太老年格运气真勿好,全靠

场头上东帮帮,西讨讨,吃一口白饭,

每年只有一件绝薄欧棉袄靠过冬欧,

上个月听得话李家阿太流火病发,

前夜子西北风起,我也冻得瑟瑟叫抖

我心里想李家阿太勿晓得那介哩,

昨日子我一早走到伊屋里,真是罪过

老阿太已经去哩,冷冰冰欧滚在稻草里,

也勿晓得几时脱气欧,也呒不人晓得!

我也呒不法子只好去喊拢几个人来,

有人话是饿煞欧,有人话是冻煞欧,

我看一半是老病,西北风也作兴有点欧;——

为此我到街上来,善堂里格位老爷

本里一具棺材,我乘便来求求太太,

做做好事,我晓得太太是顶善心欧,

顶好有旧衣裳本格件把,我还想去

买一刀锭箔;我自己屋里也是滑白欧

我只有五升米烧顿饭本两个帮忙欧吃,

伊拉抬了材,外加收作,饭总要吃一顿欧,

太太是勿是?……嗳,是欧!嗳,是欧!

喔唷,太太认真好来,真体恤我拉穷人……

格套衣裳正好……喔唷,害太太还要

难为洋钿……喔唷,喔唷……我只得

朝太太磕一个响头,代故世欧谢谢!

喔唷,那末真真多谢,真欧,太太……

自然与人生

风,雨,山岳的震怒:

猛进,猛进!

显你们的猖獗,暴烈,威武;

霹雳是你们的酣叫,

雷震是你们的军鼓——

万丈的峰峦在涌汹的战阵里

失色,动摇,颠播;

猛进,猛进!

这黑沈沈的下界,是你们的俘虏!

壮观!仿佛跳出了人生的关塞,

凭着智慧的明辉,回看

这伟大的悲惨的趣剧,在时空

无际的舞台上,更番的演着:——

我驻足在岱岳顶巅,

在阳光朗照着的顶巅,俯看山腰里

蜂起的云潮敛着,叠着,渐缓的

淹没了眼下的青峦与幽壑:

霎时的开始了。骇人的工作。

风,雨,雷霆,山岳的震怒——

猛进,猛进!

矫捷的,猛烈的:吼着,打击着,咆哮着;

烈情的火焰,在层云中狂窜:

恋爱,嫉妒,咒咀,嘲讽,报复,牺牲,烦闷,

疯犬似的跳着,追着,嗥着,咬着,

毒蟒似的绞着,翻着,扫着,舐着——

猛进,猛进!

狂风,暴雨,电闪,雷霆:

烈情与人生!

静了,静了——

不见了晦盲的云罗与雾锢,

只有轻纱似的浮沤,在透明的晴空,

冉冉的飞升,冉冉的翳隐,

像是白羽的安琪,捷报天庭。

静了,静了——

眼前消失了战阵的幻景,

回复了幽谷与冈峦与森林,

青葱,凝静,芳馨,像一个浴罢的处女,

忸怩的无言,默默的自怜。

变幻的自然,变幻的人生,

瞬息的转变,暴烈与和平,

刿心的惨剧与怡神的宁静:——

谁是主,谁是宾,谁幻复谁真?

莫非是造化儿的诙谐与游戏,

恣意的反覆着涕泪与欢喜,

厄难与幸运,娱乐他的冷酷的心,

与我在云外看雷阵,一般的无情?

夜半松风

这是冬夜的山坡,

坡下一座冷落的僧庐,

庐内一个孤独的梦魂:

在忏悔中祈祷,在绝望中沈沦;——

为什么这怒嗷,这狂啸,

鼍鼓与金钲与虎与豹?

为什么这幽诉,这私慕?

烈情的惨剧与人生的坎坷——

又一度潮水似的淹没了

这彷徨的梦魂与冷落的僧庐?

二月二十二日

去罢

去罢,人间,去罢!

我独立在高山的峰上;

去罢,人间,去罢!

我面对著无极的穹苍。

去罢,青年,去罢!

与幽谷的香草同埋:

去罢,青年,去罢!

悲哀付与暮天的群鸦。

去罢,梦乡,去罢!

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

去罢,梦乡,去罢!

我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

去罢,种种,去罢!

当前有插天的高峰!

去罢,一切,去罢!

当前有无穷的无穷!

五月二十日

沙扬娜拉十八首

我记得扶桑海上的朝阳,

黄金似的散布在扶桑的海上;

我记得扶桑海上的群岛,

翡翠似的浮沤在扶桑的海上——

沙扬娜拉!

趁航在轻涛间,悠悠的,

我见有一星星古式的渔舟,

像一群无忧的海鸟,

在黄昏的波光里息羽优游,

沙扬娜拉!

这是一座墓园;谁家的墓园

占尽这山中的清风,松馨与流云?

我最不忘那美丽的墓碑与碑铭,

墓中人生前亦有山风与松馨似的清明——

沙扬娜拉!

(神户山中墓园)

听几折风前的流莺,

看阔翅的鹰鹞穿度浮云,

我倚着一本古松瞑;

问墓中人何似墓上人的清闲?——

沙扬娜拉!

(神户山中墓园)

健康,欢欣,疯魔,我羡慕

你们同声的欢呼“阿罗呀喈!”

我欣幸我参与这满城的花雨,

连翩的蛱蝶飞舞,“阿罗呀喈!”

沙扬娜拉!

(大阪典祝)

增添我梦里的乐音——便如今——

一声声的木屐,清脆,新鲜,殷勤,

又况是满街艳丽的灯影,

灯影里欢声腾跃,“阿罗呀喈!”

沙扬娜拉!

(大阪典祝)

仿佛三峡间的风流,

保津川有青嶂连绵的锦绣;

仿佛三峡间的险巇,

飞沫里趁急矢似的扁舟——

沙扬娜拉!

(保津川急湍)

度一关湍险,驶一段清涟,

清涟里有青山的倩影;

撑定了长篙,小驻在波心,

波心里看闲适的鱼群——

沙扬娜拉!

(同前)

静!且停那桨声胶爱,

听青林里嘹亮的欢欣,

是画眉,是知更?像是滴滴的香液,

滴入我的苦渴的心灵——

沙扬娜拉!

(同前)

“乌塔”:莫讪笑游客的疯狂,

舟人,你们享尽山水的清幽,

喝一杯“沙鸡”,朋友,共醉风光,

“乌塔,乌塔!”山灵不嫌粗鲁的歌喉——

沙扬娜拉!

(同前)

我不辨——辨亦无须——这异样的歌词,

像不逞的波澜在岩窟间吽嘶,

像衰老的武士诉说壮年时的身世,

“乌塔乌塔!”我满怀滟滟的遐思——

沙扬娜拉!

(同前)

那是杜鹃!她绣一条锦带,

迤逦着那青山的青麓;

阿,那碧波里亦有她的芳躅,

碧波里掩映着她桃蕊似的娇怯——

沙扬娜拉!

(同前)

但供给我沈酣的陶醉,

不仅是杜鹃花的幽芳;

倍胜于娇柔的杜鹃,

最难忘更娇柔的女郎!

沙扬娜拉!

我爱慕她们体态的轻盈,

妩媚是天生,妩媚是天生!

我爱慕她们颜色的调匀,

蚨蝶似的光艳,蛱蝶似的轻盈——

沙扬娜拉!

不辜负造化主的匠心,

她们流眄中有无限的殷勤;

比如薰风与花香似的自由,

我餐不尽她们的笑靥与柔情——

沙扬娜拉!

我是一只幽谷里的夜蝶:

在草丛间成形,在黑暗里飞行,

我献致我翅羽上美丽的金粉,

我爱恋万万里外闪亮的明星——

沙扬娜拉!

我是一只酣醉了的花蜂:

我饱啜了芬芳,我不讳我的猖狂:

如今,在归途上嘤嗡着我的小嗓,

想赞美那别样的花酿,我曾经恣尝——

沙扬娜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留别日本

我惭愧我来自古文明的乡国,

我惭愧我脉管中有古先民的遗血,

我惭愧扬子江的流波如今溷浊,

我惭愧——我面对着富士山的清越!

古唐时的壮健常萦我的梦想:

那时洛邑的月色,那时长安的阳光;

那时蜀道的啼猿,那时巫峡的涛响;

更有那哀怨的琵琶,在深夜的浔阳!

但这千余年的痿痹,千余年的懞憧:

更无从辨认——当初华族的优美,从容!

摧残这生命的艺术,是何处来的狂风?——

缅念那遍中原的白骨,我不能无恫!

我是一枚飘泊的黄叶,在旋风里飘泊,

回想所从来的巨干,如今枯秃;

我是一颗不幸的水滴,在泥潭里匍匐——

但这干涸了的涧身,亦曾有水流活泼。

我欲化一阵春风,一阵吹嘘生命的春风,

催促那寂寞的大木,惊破他深长的迷梦;

我要一把倔强的铁锹,铲除淤塞与臃肿,

开放那伟大的潜流,又一度在宇宙间汹涌。

为此我羡慕这岛民依旧保持着往古的风尚,

在朴素的乡间想见古社会的雅驯,清洁,壮旷;

我不敢不祈祷古家邦的重光,但同时我愿望——

愿东方的朝霞永葆扶桑的优美,优美的扶桑!

庐山小诗两首

一、朝雾里的小草花

这岂是偶然,小玲珑的野花!

你轻含着闪亮的珍珠

像是慕光明的花蛾,

在黑暗里想念着焰彩晴霞;

我此时在这蔓草丛中过路,

无端的内感惘怅与惊讶,

在这迷雾里,在这岩壁下,

思忖着泪怦怦的,人生与鲜露?

二、山中大雾看景

这一瞬息的展露——

是山雾,

是台幕!

这一转瞬的沈闷,

是云蒸,

是人生?

那分明是山,水,田,庐;

又分明是悲,欢,喜,怒:

阿,这眼前刹那间的开朗——

我仿佛感悟了造化的无常!

太平景象

“卖油条的,来六根——再来六根。”

“要香烟吗,老总们,大英牌,大前门?

多留几包也好,前边什么买卖都不成。”

“这枪好,德国来的,装弹时手顺;”

“我哥有信来,前天,说我妈有病;”

“哼,管得你妈,咱们去打仗要紧。”

“亏得在江南,离著家千里的路程,

要不然我的家里人……唉,管得他们

眼红眼青,咱们吃粮的眼不见为净!”

“说是,这世界!做鬼不幸,活著也不称心;

谁没有家人老小,谁愿意来当兵拼命?”

“可是你不听长官说,打伤了有恤金?”

“我就不希罕那猫儿哭耗子的恤金!

脑袋就是一个,我就想不透为么要上阵,

砰,砰,打自个儿的弟兄,损己,又不利人。”

“你不见李二哥回来,烂了半个脸,全青?

他说前边稻田里的尸体,简直像牛粪,

全的,残的,死透的,半死的,烂臭,难闻。”

“我说这儿江南人倒懂事,他们死不当兵;

你看这路旁的皮棺,那田里玲巧的享亭,

草也青,树也青,做鬼也落个清静:

比不得我们——可不是火车已经开行?——

天生是稻田里的牛粪——唉,稻田里的牛粪!”

“喂,卖油条的,赶上来,快,我还要六根。”

庐山石工歌

唉浩!唉浩!唉浩!

唉浩!唉浩!

我们起早,唉浩,

看东方晓,唉浩,东方晓!

唉浩!唉浩!

鄱阳湖低!唉浩,庐山高!

唉浩,庐山高;唉浩,庐山高;

唉浩,庐山高!

唉浩,唉浩!唉浩!

唉浩!唉浩!

浩唉!浩唉!浩唉!

浩唉!浩唉!

我们早起,浩唉!

看白云低,浩唉!白云飞!

浩唉!浩唉!

天气好,浩唉!上山去;

浩唉,上山去;浩唉,上山去;

浩唉,上山去!

浩唉!浩唉!……浩唉!

浩唉!浩唉!

浩唉!唉浩,浩唉!

唉浩,浩唉!唉浩!

浩唉!唉浩!浩唉!

唉浩!浩唉!唉浩!

太阳好,唉浩,太阳焦

赛如火烧,唉浩!

大风起,浩唉,白云铺地;

当心脚底,浩唉;

浩唉,电闪飞,唉浩,大雨暴;

天昏,唉浩,地黑,浩唉

天雷到,浩唉,天雷到!

浩唉,鄱阳湖低:唉浩,五老峰高!

浩唉,上山去,唉浩,上山去!

浩唉,上山去!

唉浩,鄱阳湖低!浩唉,庐山高!

唉浩,上山去,浩唉,上山去!

唉浩,上山去!

浩唉!浩唉!浩唉!

浩唉!浩唉!浩唉!

浩唉!浩唉!浩唉!

浩唉!浩唉!浩唉!

毒药

今天不是我歌唱的日子,我口边涎著狞恶的微笑,不是我说笑的日子,我胸怀间插著发冷光的利刃;

相信我,我的思想是恶毒的因为这世界是恶毒的,我的灵魂是黑暗的因为太阳已经灭绝了光彩,我的声调是像坟堆里的夜鸮因为人间已经杀尽了一切的和谐,我口音像是冤鬼责问他的仇人因为一切的恩已经让路给一切的怨;

但是相信我真理是在我的话里虽则我的话像是毒药,真理是永远不含糊的虽则我的话里仿佛有两头蛇的舌,蝎子的尾尖,蜈蚣的触须;只因为我的心里充满著比毒药更强烈,比咒诅更狠毒,比火焰更猖狂,比死更深奥的不忍心与怜悯心与爱心,所以我说的话是毒性的,咒诅的,燎灼的,虚无的;

相信我,我们一切的准绳已经埋没在珊瑚土打紧的墓宫里,最劲冽的祭肴的香味也穿不透这严封的地层:一切的准则是死了的;

我们一切的信心像是顶烂在树枝上的风筝,我们手里擎著这迸断了的鹞线:一切的信心是烂了的;

相信我,猜疑的巨大的黑影:像一块乌云似的,已经笼盖著人间一切的关系:人子不再悲哭他新死的亲娘,兄弟不再来携著他姊妹的手,朋友变成了寇仇,看家的狗回头来咬他主人的腿:是的,猜疑淹没了一切;在路旁坐著啼哭的,在街心里站著的,在你窗前探望的,都是被奸污的处女:池潭里只见些烂破的鲜艳的荷花;

在人道恶浊的涧水里流著,浮萍似的,五具残缺的尸体,他们是仁义礼智信,向著时间无尽的海澜里流去;

这海是一个不安静的海,波涛猖獗的翻著,在每个浪头的小白帽上分明的写著人欲与兽性;

到处是奸淫的现象,贪心搂抱著正义,猜忌逼迫著同情,懦怯狎亵著勇敢,肉欲侮弄著恋爱,暴力侵陵著人道,黑暗践踏著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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