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白色长帐中,龙烨手执奏章批阅,他眉宇紧琐,悬浮在宣纸上的朱砂笔也迟迟不曾落下,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李公公在一旁研墨,他偷偷的瞥了帝王几眼,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今日皇上从五更起身时就是如此,愣是对着一份折子僵坐了半天,早饭也不用,但他已经瞥了那折子半天,却没发现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朝廷一请再请要开圣德皇后陵清扫而已,这本就在情理之中,因为帝王的陵墓每隔几年都要清扫去尘,在每处放置‘无尘珠’,添置长明灯……
小小走进帐中,见龙烨抵着额头正在发呆,不禁怔了一下,随即轻步上前,轻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折子,却不想龙烨却突然合上了那本奏折,扔到一旁,抬起手将小小拉到自己的身边,环住,面色有些疲倦的道:“怎么现在才来?”
“你好象很累……”小小依靠着龙烨坐在裘毯上,看着他疲倦的眼,也意外察觉案几上的那些奏章几乎都没有动。他就这么呆坐了半日?
“是有些累……”龙烨难得表现得出疲倦的神色,他大手轻揉捏着小小纤细的玉手,突然拧了拧眉,道:“你瘦了……”,他记得她小时候就跟粉堆的娃娃一样,触摸起来柔软舒服,可是现在却干瘦,甚至连肌肤都苍白干燥。
“恩”这些年,她的确瘦了很多,毕竟不再是锦衣玉食,吃饱了就睡的日子。
“回宫后,朕一定要将你养胖,瞧瞧你身上都没几两肉了”龙烨扫了一眼小小干瘦的身材,难怪穿起男装来,也看不出什么破绽,那张干净脸,道也有迷倒万千少女的资质。
“哦”小小依旧是应声,因为龙烨的疑心与猜测,她现在基本都是长话短说,短话几个字概括,甚至能省略,能不出的,就只应声。
“平平扁扁的,都快不像女人了”龙烨知道小小故意不理会自己,索性激怒她。
小小眉宇一拧,心里有些泛别扭,但是还是忍住了,抬起自己纤细修长的手,双指拈弄着一根发丝,懒懒的道:“恩,是比不上陪你一年多,每日同帐入睡的丰韵女人……”,居然敢嫌她不够丰满,哼!
“你不说,朕道是没注意,虽然没碰过,不过那日在营帐内,你也看到了,她道的确是粉珠玉露……”龙烨知道小小开始拈酸,继续猛攻,将这辈子他从没说过的色色小话都掏了出来。
眉梢微挑,小小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随后推开龙烨起身就走,但却被龙烨再次抓住,扯了回来,他靠在她的耳边笑道:“不说了,但是你这两日都对朕如此冷淡,朕也只能激你了……”
他知道自己太过多疑,他也想相信她不会再次背叛自己,可是每当他想起那空虚寂寞到自己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五年,和那每夜借酒麻痹思念她的九个月,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猜忌心,就会控制不住的想去试探她,甚至想将她的心掏出来看一看,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他,看看她还隐藏着什么……
小小淡淡的依偎在龙烨的怀中,心绪起伏波动,但面容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抬手,静静的道:“别闹了,今日樊一痕在操练场闹事,可知道了?”
“司徒仪已经跟朕说过了,毓儿不也以为他在故意扰乱视听,想试探自己是否暴露了身份么?”龙烨有些疲倦的轻抚着小小的后背,依靠在她的肩头,闭上双眸,似乎真的累了。
站在一旁的李公公一怔,原来皇上虽然失神了半日,却还是将赤焰汇报的事给听进去了,唉……看来他是多忧了,还以为皇上是怎么了。
“赤焰道是跑得快”小小不问是何人向他禀报,就已知道是谁,在这军营之中,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窃听她与司徒仪的谈话,更是速度快若闪电的已经上奏,除了武功出神入化的赤焰还有谁?
龙烨淡笑,轻嗅着她身上清淡的茉莉清香,突然剑眉动了动,随即像是压抑着什么,问道:“妈妈是谁?”
“呃……”小小一怔,纤弱的身子更是僵了一下。
龙烨感觉到了她的反应,立刻抬起头,睁开深邃的双眼,如锐剑一般的凝视着小小,眼底酝酿起来不是滋味,面色也冷下来,道:“他是谁?你在胡鹿认识的男人?”
“我……”小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什么说,更是莫名其妙,她拧了拧眉,不想去看龙烨那又起猜忌的眼神,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在这个年代里,民间都只称母亲为‘娘’,后宫更以‘母妃’、‘母后’为尊,应该没有人会这叫妈妈。
“我……”龙烨看到小小的不悦,心头顿时怒火上拱,更是烦躁莫名,他倏地起身,黑色绣鹰长袍闪烁辉辉威严,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握起,关节处发出喀喀的声响,随即冷道:“你那夜就一直叫着这个名字,他是谁?”
小小眉梢挑起,而龙烨则蓦地甩袖回首怒视他,眼中的情绪复杂万分,有痛,有恨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懦弱,他面色铁青,下鄂紧绷,似要逼她说出这个人是谁,但是却又怕她说出来,那种混乱的矛盾无形的将他捆绑,他无力的挣扎不断。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讽刺他,小小呆楞片刻之后,还是无可压抑的轻笑起来,她缓缓起身,眸光带几许戏谑的道:“她……是你的岳母”,说罢,转身走出了营帐。
这个男人……无药可救!
……
这夜,似乎有些不寻常,四处都透露着凝重的压抑和杀机。
夜,没有一丝风,明月高悬,清凉幽静,大漠和军营和分外宁静。
用完晚膳,龙烨不知为何,竟分外兴致的饮了几杯酒,且还醉醺醺的拉着小小说要教她写诗。李公公听得帝王如此,赶紧去准备了笔墨,虽不若当年在宫廷内那般奢华,却也算是将军中最好的宣纸铺上,取了镇纸,悬架,笔台等等。
小小不已为然,但是守在帐前的赤焰却怔了一下,皇上的酒量其实很好,特别是在贵妃离开的一年中,已经练成了千杯不醉,但是今夜,帝王脚步踉跄,竟似真的醉了。
笔墨伺候,李公公小心翼翼的取来一块砚石,慢慢磨研,直到那阵阵清淡的墨香萦绕时,才委身退下。
龙烨握着小小的手,深情却又满是醉意的环抱她在胸前,静看着那铺平的宣纸,弥漫酒气的在她耳后呵着热气,徐徐的道:“记得以前,朕抱你的时候,你也只能触及朕的腰佩……”,六年了,她已经长大了。
小小眉梢微挑,神色漠然的望着手中的狼毫,低声问道:“今晚要抓拿樊一痕了,对么?”,今天的空气实在有些压抑,军中也过于安静了,龙烨甚至推掉了那些成堆的奏章。
“毓儿真是聪慧”龙烨暧昧的一笑,低低的在她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随后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潇洒如龙蛇游走的写了一个‘毓’字,那字迹潇洒如风,却又刚毅凌厉。
案几旁,挡着金色牡丹花纹的灯牌闪烁着金色光芒,映得烛火分外的分外明亮,以至于两人相拥的身影远远的斜射在宽大的明黄大帐上,小小抬眸轻瞥了一眼自己与龙烨的身影,心里已然知道他的目的为何,但是却不点破,跟随着他的笔法又在‘毓’字边上写了一个苍劲如风的‘驭’字。
小小微愣,望向面色带着几分得意的龙烨,本不想理会,但龙烨却抱得更紧,轻笑道:“毓儿,你说朕什么时候才能驾驭你这只野蛮的猫儿……”
帐篷外,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远处快速移动,小小秀眉一拧,抬手想要推开他,但龙烨却将她的身子扳过,抱了个满怀。小小抬眸,对上他深邃带笑的眼,却没有那个心思在此刻谈情说爱,轻道:“皇上的定力果然不同凡响,但是臣妾却是一个见风雷动的人,不知皇上是否能放开臣妾?”
黑暗中,无数的黑衣人无声的侵入天朝驻军营地,一把把弯刀在月色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深入沙地,发出滋滋的声响,如一阵呼啸的夜风掠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但是小小却听得真切,五年的塞外森野生活,她已经养成了高端警惕的习惯,甚至那从营帐外缓缓吹进来的风,也能闻出那浓郁的杀气和血腥。
龙烨岂会不知小小话中的意思,他叹息一声,却依旧散漫的抚着她束起的乌黑青丝,眼底盛满温柔与深情,竟淡淡的道:“毓儿,等扫平了外患,回宫后,朕每天都为你梳头描眉,可好?”
小小的心一沉,心口处流淌过点点刺痛和温暖,这个男人,就算在如此紧急的情势下还不忘深情相告,简直不可理喻。
小小本不想理会他,但是在听到已经无声包围营帐的细微声响时,小小立刻柔柔一笑,娇媚的抬身抚上龙烨的胸前,柔柔的道:“皇上真是会煽情,说得毓儿都动心了,不过,毓儿可不依,除非皇上回去散了后宫的的三千佳丽,封臣妾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