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胖子身强力壮,背着庄弥生走起山路来那是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有余力去和李道一抬扛:“我说瘦竹签你就扯吧!我李胖子十岁下地,到现在也没见着过鬼,你要是见着你倒是跟我说说那鬼长啥样?是青苗獠牙呢还是披头散发?”
李道一瞧这胖子在寻他的茬,便没好气地呸了一句:“肥螳螂你背你的人,我扯我的淡,你就这么喜欢插嘴?”
“你别说,老子还就喜欢插人嘴!”李胖子扯了扯嘴角眉飞色舞地说道:“而且老子就见不惯你骗人小姑娘,怎么滴?”
李道一气胖子在南里熏面前削他面子,便反唇相讥道:“老子要骗人就遭天打五雷轰!自己孤陋寡闻就别出来丢人现眼,真当是人胖鸟小见识短,还要人前装大佬!”
见这两人污得不行,南里熏没好气地白了两人一眼道:“我说你们俩都姓李,如果细算起来说不定还是本家呢!有什么好斗嘴的?胖子你背你的兄弟别打岔,瘦子你讲你的故事别跑题。”
“好勒!”李道一挑了挑眉看着不说话的胖子得意地讲起他的故事来:
“远的不说,就说说我们最近碰到的一桩事儿吧。”
“我们上个落脚的地方是在一个农村,当时村子里有一户宅子废弃了很多年没有人住,这种荒宅子要么是闹鬼没人敢住要么是风水不好别人不想住怕坏了自家气运,可偏偏那村有两个愣头青想证明这世间没有鬼,竟然在半夜住进了那间鬼宅子。”
“这种阴宅最是晦气,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不干不净的脏东西!果然,那两个小子进得去却出不来,当地人求到我师傅那儿想让师傅进去救人,师傅本来是不想进去的,因为那种阴宅里的鬼物最坏人道行。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傅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让我们俩准备两盆黑狗血守在宅子外,自己则拿着桃木剑,配着一根虎鞭独自一个人进去了宅子里。”
故事讲到这儿,南里熏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他一下,“黑狗血、桃木剑我还听人讲过有避邪驱鬼的效用,可什么时候虎鞭也有这作用了?”
见南里熏都插嘴了,李胖子赶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跟着哼道:“挂羊头卖狗肉,嘿!一个摸金的小贼还真当自己是抓鬼的了!”
李道一摇摇头,不理胖子,只对着南里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鬼是阴物,最怕阳气足的东西,虎是万兽之王,最是阳刚不过,虎鞭又是雄虎一身阳气之源,所以用其克鬼效果最好,至于黑狗对应的十二地支五行是戌土,也是阳土,因此黑狗也是阳气十足的畜生。”
见李道一说得在情在理,胖子也没说话,哼哼了两声继续听起他的故事。
“师傅进去后我和师兄就各端着一盆黑狗血守在门外,没多久鬼宅里就传出了凄厉的鬼嚎,你当时没在场,不知道那声音有多凄惨瘆人,我和师兄在门外直听得双腿打颤,差点就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大概等了一个小时,师傅黑着脸一只手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可惜的是那两小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些年我们虽然也跟师傅抓过鬼,但一般极少碰到这种人命案子,你别看他平日里没个正经,实际上他这人最是嫉恶如仇,我记得师傅当时很生气,命令我们将黑狗血沿着那户阴宅撒了个遍,然后用大火配上硫磺一把火将那栋屋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师傅说过,硫磺配火无鬼不焚,鬼要沾着那东西,那只有灰飞烟灭的份,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当时你不知道,在大火烧那间屋子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好几个披头散发的模糊人影,师傅说那是吊死的厉鬼,这种厉鬼最是可恶,在宅子里搅风搅雨,害人性命的一般都是这种厉鬼。”
别看李道一长得其貌不扬,但他却颇有些说书人的天赋,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更何况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的,即便胖子和南里熏自认胆大听完这故事也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像是被一阵阴风刮过。
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南里熏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地问了一句:“如果这世界上果真有鬼,那是不是意味着阴曹地府、神仙菩萨什么的也都存在了?”
曾几何时,李道一和孙佛二也曾追在师傅后边问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李道一没多加思索便对南里熏说道:“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师傅,师傅说鬼是鬼,神是神,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他老人家抓过鬼,却没碰上过一个神,也许是福分还不够,也许是时机还未到吧。我还记得师傅当时的原话是:你没见过鬼就不能说世上有鬼,你没见过神就不能说世上有神,三人成虎,甚是害人呐!”
南里熏没想到这色老头竟然还有这样严谨的科学态度,一时间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不由有些肃然起敬。忽然间走在最前头的陈老九来了兴致,竟对着大山唱起歌来,还别说,他虽然卖相不好,这歌喉却是不差: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苍凉雄浑的歌声流淌在山溪里,抖落在竹林中,沉下心去听,南里熏仿佛听到巍巍山魂也在轻声附和着这首千古绝唱。
陈老九就像是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走到哪条路后要拐弯绕路,走到哪片竹林要继续深入他都一清二楚,他对这儿的地形熟悉得就像是走过千百遍,看得跟在身后的李胖子心里直犯嘀咕。可在长途跋涉,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四个小时后,李胖子心里的嘀咕终于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腹的无穷怨气!
“我说你师傅靠谱不?怎么走了三四个小时总觉得像是在原地打转?莫不成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李道一瞥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繁枝茂叶和膝盖高的野草在大晚上的看起来着实阴森诡谲,而且山里面也不知是真冷还是心理作用,赶路的几个人都觉得寒毛直立,心里很不舒服。
李道一也觉得心里有点慌,他一溜烟地赶了上去追着陈老九问道:“师傅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我们几个都觉得走来走去像是在原地打转似的!”
陈老九倒是毫不害怕,他打了个哈欠有点无精打采道:“这树和树长得都一个样,他们那是看多了鬼片加上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心里暗示才觉得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伢子我跟你讲,再往前走一会就到一个荒村了,我们到时候就在那儿歇歇脚。”
李道一提起探灯往前照了照,只见不远处的翠绿的树林藤蔓掩映之间果然有几间废弃石屋的样子,想着今晚能不露宿荒野,李道一顿时长舒了口气又跑回去给南里熏通风报信。
听到前面有个废弃的村子,南里熏有些开心,毕竟这睡树上和睡屋子里可是天壤之别的感受。可李胖子却有些闷闷不乐,南里熏心细瞅见了胖子的阴沉脸色便好奇地问道:“胖子你怎么了?”
李胖子看了看阴森森的四周,总觉得像是有人在暗中窥伺他们,他皱了皱眉小声道:“我要说了你可别害怕。”
南里熏被胖子的态度弄得也有些心慌,但出于猎奇还是忍不住央求胖子说下去。胖子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轻声道:“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总能听到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我记得前些年这秦岭深山里有一桩事最是诡异,害得我听了之后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直做噩梦!”
南里熏听得头皮一麻,心说胖子要讲的该不会就是这荒山鬼村之类的事吧。
真当是想啥来啥,南里熏没想到胖子要讲的竟还真是这桩子事:
“前些年有好几批驴友去秦岭里探险游玩,你也知道这种人一进山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哪儿都跑,就算原先真是有计划有组织,可架不住人多,总有那么一两个管不住自己腿的,于是大部分的人被这几个人带着渐渐就偏离了原先的路线,直到深夜在山林子里乱转才遇到了一个偏僻废弃的石村。”
“停!停!停!胖子你别讲了!你这讲的故事太容易让人对号入座了。”南里熏只听了一会就让胖子止住了话题,毕竟在深山野林里听这种极有代入感的鬼故事可不比在家里看恐怖片,这两者完全就是日本咒怨和中国僵尸的两种级别。
李胖子见南里熏是真怕了便出声安慰道:“这也就是个故事,你就一听可别真往心里去。”谁知走在前边的李道一忽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吓得后边两个人心肝儿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胖子因为背着人手脚不方便走在最后,南里熏只能硬着头皮先上前瞧瞧发生了什么事,走了十多步又跳了一道山沟子,南里熏见李道一被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身子逗得跟筛糠似的,南里熏心里也有点毛毛的,往左右胡乱瞥了一眼后发现右边树梢上好像挂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大概真是如陈老九讲的,这年头的人看多了鬼片,一见到什么东西就容易多想,而南里熏作为忠实的深夜鬼片党,脑子里浮现出的白脸鬼头多那得就跟小姑娘脸上的雀斑一样。但到底是个女汉子,虽然心里虚的很,但还不至于吓得跟没出息的李道一一样,往右边细细地凝视了一会,原来那只是一个白色的布偶。
南里熏舒了口气拍拍李道一的肩膀道:“李哥儿别抖啦!再抖就要尿裤子啦!那只是个布偶娃娃,不是鬼!”
李道一慢慢停止了抖动,但他依旧蹲在那儿不肯转过身子,南里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拍上去的手感有点软绵绵怪瘆人的,而且她记得李道一身上穿得好像是件深蓝色的POLO衫,可这蹲在地上的瘦瘦小小的家伙却穿着一件黑色、样式老旧的老头衫,南里熏脚跟一软,后背的冷汗霎时就滴了下来!
而且越细看南里熏越觉得这蹲着的家伙诡异的不像话,平常人蹲着很明显就能看出突出来的脊背,可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棉花穿着一件人衣再带着一头假发。这心里一怕,手上也就一抖,手电筒的灯光照到那团东西的下面,只见一只枯瘦得只剩人皮的爪子正死死地抓着一绺淌血的黑发!
这个刺激来的实在太大,就像你正搂着一个美女亲热,可一翻过身子一看,那竟是个汉子,再一看,好家伙!家伙比你还大!
南里熏再忍不住顿时尖叫了起来,身后的胖子被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又吓了一跳,再看着天上的毛月亮,素来胆大的胖子心里也跟风浪里的船似的七上八下颠个不停。